01 極光裂

考察船駛?cè)肽蠘O圈邊緣，極晝光暈驟然碎裂—— 一場極地風(fēng)暴自東南方撲來，風(fēng)速每秒四十米，雪粒如玻璃渣橫飛。 甲板封閉，船體被拋上拋下，像被巨手攥住的鐵皮玩具。

阿初把阿晏壓進船艙壁角，用安全帶將兩人捆在同一固定環(huán)。 胸骨釘孔在沖擊下重新撕裂，血浸透防寒服，在雪光里暈成深紅冰痕。

阿晏斷踝石膏碎裂，骨片刺破皮膚，血順著褲管滴落，瞬間凝成冰珠。

02 冰墜

風(fēng)暴持續(xù)六小時，船頭雷達被掀飛，通訊中斷。

定位儀失靈，考察船被卷入離岸流，向一座無名冰峽漂去。

峽口狹窄，浮冰如刀，船舷被連續(xù)切割，鋼板發(fā)出刺耳哀鳴。 阿初背起少年，踩著傾斜走廊，沖向救生滑槽。

滑槽外，一塊桌形浮冰迎頭撞來—— 阿初轉(zhuǎn)身，用后背擋冰，鐵片般的冰緣切入肩背，舊傷完全迸裂。 血噴在滑槽門，熱氣瞬間凝成紅冰，像給出口按下一枚殘酷封條。

03 寒盲

船體擱淺，傾斜三十度，船員分批撤離。 阿初與阿晏被分配到最后一艘救生艇，卻在下降途中遭遇吊臂斷裂。

救生艇垂直墜向冰海，撞擊瞬間，艇底碎裂，兩人同時落水。 南極海水零下二度，寒盲迅速侵蝕視野。

阿初抓住破裂艇緣，把少年托上漂浮冰盤，自己攀附邊緣，指尖瞬間粘掉一層皮。 阿晏的斷踝被海水浸泡，骨刺蒙上細碎冰花，像一株被雪壓彎的枯枝。

他伸手去拉男人，卻看見阿初胸骨釘孔涌出鮮血，在水中綻成一朵轉(zhuǎn)瞬即逝的紅云。

04 熱霧

阿初翻身爬上冰盤，斷指與釘孔同時冒血，血滴在冰面，發(fā)出“滋滋”熱霧。 他脫下防寒服，裹住少年斷踝，用牙齒撕開內(nèi)襯，做成簡易止血帶。

阿晏卻推開他，手指顫抖著摸向男人背后的冰刃傷口—— 指尖觸到骨頭，冷與熱交匯，少年眼眶瞬間通紅：“哥，你的肩……” 阿初沒回答，只把少年按進懷里，用體溫替他抵御極寒。

雪花落在兩人交疊的睫毛上，迅速融化，像替他們流淚。

05 白夜

極晝無盡，白夜如晝，冰盤隨流漂移，不知去向。

阿晏開始高熱，斷踝感染，皮膚泛起紫紺，呼吸帶著薄冰碎音。 阿初用雪搓少年手腳，雪水滲入傷口，換來更劇烈的顫抖。

他低頭，用舌尖舔去阿晏踝骨上的冰碴，聲音混著風(fēng)雪：“別睡，睡了就醒不來。”

少年睜眼，瞳孔映出男人被凍紫的唇，卻彎出極淺的笑：“那……你唱給我聽?！?/p>

阿初不會唱，只反復(fù)哼那舊日暴雨調(diào)，聲音被寒風(fēng)撕碎，又倔強地拼合。

06 冰釘

夜色無星，只有風(fēng)。冰盤邊緣開始碎裂，隨時可能翻覆。

阿初用斷指在冰面鑿洞，把殘余纜繩穿過，將自己與少年綁在同一平面。

隨后，他抓起那枚櫻桃核—— 葉芽已被寒風(fēng)吹黑，核身卻堅硬如初。

男人用牙齒咬裂核紋，把一半按進少年鎖骨釘孔，另一半嵌進自己胸骨裂口。

“一起凍，一起醒?！?核紋與血肉相貼，瞬間被冰黏住，像兩枚被寒鐵重新鍛造的釘。

07 長寂

風(fēng)雪加劇，冰盤碎裂成兩塊，卻在纜繩牽引下勉強相依。

阿初的睫毛結(jié)滿冰碴，每一次眨眼都似刀割。

他低頭，看見少年唇色轉(zhuǎn)為青紫，呼吸漸弱，像被凍住的潮汐。

男人用最后的力氣，把少年護在內(nèi)側(cè)，用背脊擋住所有風(fēng)刃。

雪片落在兩人交疊的手背，瞬間凝成冰殼，將手指永遠固定在相扣的姿勢。

極晝光暈里，他們的心跳同步減緩—— 一次，一次，越來越輕，越來越長， 像被拉長的極光，終于歸于純白。

08 尾聲

考察船救援隊三小時后趕到，只發(fā)現(xiàn)一塊被血染紅的冰盤。

冰面刻著一行被凍住的指痕： "零與一，在此長眠。"

指痕盡頭，是兩枚相扣的指骨，指縫間嵌著一枚裂開的櫻桃核—— 核內(nèi)綠芽已被冰霜染成晶藍，像一顆永遠不會腐爛的星。

救援人員沉默地脫下帽子，面向冰盤敬禮。

風(fēng)停了，雪落了， 極晝的光靜靜鋪在海面， 像給這段疼痛的旅程， 蓋上了一塊， 不會融化的， 白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