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黑潮 貨輪駛?cè)氤嗟罒o風帶,底艙卻像被塞進一只密不透風的鐵盒。
機油味與潮熱黏在一起,凝成一層黑膜,覆在每一次呼吸上。
阿初胸骨釘孔被濕氣蒸得發(fā)白,滲出組織液,順著肋骨滑進腰帶,黏成一條冷線。
阿晏把保溫盒掀開一條縫,讓綠芽透氣,卻聞到自己斷踝石膏散發(fā)的腐臭味—— 潮濕正在內(nèi)部悄悄腐爛骨頭。
02 焊門
深夜,輪機長下令封閉底艙,防止偷渡者亂竄。
厚重艙門"哐"一聲落鎖,焊槍火光在門縫游走,像一條惡毒的火蛇。
阿初撲過去,金屬門已被焊死,敲擊聲被引擎轟鳴吞沒。 阿晏抓住他手腕,指甲陷入皮肉:"別敲了,省氧。
" 回聲在黑暗里轉(zhuǎn)了一圈,變成低低的笑:"好,省著,一起慢慢用。"
03 熱竭
氣溫升至四十五度,空氣像煮開的油。
阿初把唯一一塊濕布覆在少年額頭,自己卻赤著上身,讓汗直接蒸發(fā)。
濕布很快被體溫烘干,阿晏把它擰干,重新敷在男人胸骨釘孔—— 液體會滲進骨縫,帶來短暫清涼,也帶來了刺痛。
阿初低哼,卻笑:"涼得正好,像那年暴雨第一滴。"
阿晏抬眼,黑暗里看不見,卻把唇貼上去,嘗到咸與鐵,像替暴雨續(xù)上一秒甜。
04 腐骨
斷踝石膏被汗水泡得發(fā)軟,內(nèi)部皮膚開始潰爛。
阿晏用手指撕開石膏邊緣,指甲探進去,摳出一把膿與血的泥。
腐臭味猛地竄出,他干嘔一聲,卻死死忍住,把污血抹在自己衣角。
阿初摸到動作,伸手去探,指尖觸到滑膩的潰爛,心口猛地一緊。
"得切開引流。"聲音低啞,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狠。
他用牙齒咬斷自己一綹頭發(fā),結(jié)成簡易縫線,又把鋁拐短棍掰成刀片—— 沒有火消毒,只有汗與淚,當做清洗。
05 無麻
鋁片邊緣劃開腐肉,阿晏把手臂塞進阿初嘴里,讓咬。
刀落,肉開,膿血噴出,濺在男人胸口,與釘孔舊傷重疊。
阿晏悶哼,牙齒陷進阿初肩肉,血腥味瞬間灌滿口腔。
阿初一手按壓,一手擠出膿液,每擠一次,少年身體就劇烈一抖。
黑暗放大了聽覺與觸覺,刀刃刮骨的聲音像鈍鋸割木,持續(xù),冷硬。
膿盡,阿初低頭,用唇貼在那片爛肉上,輕輕吸血,吐到一旁,再吸—— 直到血變得鮮紅,才用頭發(fā)縫線綁扎。
他抬頭,吻在少年顫抖的唇角,聲音含糊: "疼就記住,這是我們的新名字。"
06 氧盡
溫度繼續(xù)攀升,空氣越來越稀薄。
阿初開始頭暈,每一次呼吸都像吸進火炭。
阿晏摸向艙壁,指甲刮出濕泥,湊到鼻尖—— 那是滲進來的冷凝水,混著鐵銹與油。
他把泥涂在男人唇上,逼他舔:"喝,再臟也是水。"
阿初含住,把泥水含成一口,低頭渡至少年嘴里。
泥腥味在口腔炸開,阿晏卻笑,舌尖卷走最后一點濕: "嗯,像那年島上的第一口太妃糖,苦到發(fā)甜。"
07 寒夢
缺氧與高熱同時襲來,幻覺開始蔓延。
阿初看見暴雨夜的橋洞,十二歲的阿晏舉著死貓,眼睛亮得嚇人。
他伸手去抓,卻只抓到滾燙的空氣。
阿晏則看見櫻桃樹被雪壓彎,枝頭卻掛著無數(shù)鐵釘,叮當作響。
他伸手去摘,掌心被釘尖刺破,血珠滾進雪地,開成一朵小小的紅花。
幻覺交織,兩人在黑暗里同時伸手,指尖相觸—— 真實與幻象重疊,他們死死扣住對方,像扣住最后一根浮木。
08 尾聲
天明,無風,無浪,無聲音。 焊死的艙門下方,滲出一線暗紅,蜿蜒至排水孔,凝成小小血泊。
血泊中央,躺著那枚櫻桃核—— 綠芽已被熱浪烤得焦黑,核身卻裂開一道細縫,露出里面嶄新的、雪白的胚根。
仿佛所有的疼與熱,都只為逼出這一縷不肯腐爛的新生。
艙外,太陽繼續(xù)升起,照在漆黑船板上,像給這段無名旅程, 烙上一個,尚未被世界讀懂的, 黑色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