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排練室的地板沾著零星的道具碎片,扮演陳獨秀的男生正扯著嗓子念臺詞,聲音撞在墻上,帶著點少年人的激昂。許池聽蹲在舞臺角落,用膠帶固定剛畫好的背景布,指尖沾著點未干的顏料,蹭在白色校服褲上,像朵小小的藍(lán)花。
“這里歪了?!?/p>
楊鑫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手里拿著卷膠帶,彎腰幫她把布角粘牢。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短袖,胳膊上的肌肉線條在燈光下很清晰,發(fā)梢垂下來,掃過她的額頭,帶著點洗發(fā)水的清香。
許池聽的心跳漏了一拍,往后縮了縮:“謝了?!?/p>
“臺詞背了嗎?”他直起身,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劇本上——她被臨時抓來客串個遞傳單的學(xué)生,只有兩句詞,卻記了三天還沒順溜。
“記……記差不多了?!痹S池聽的耳尖有點熱,其實她昨晚對著鏡子練了不下二十遍,一想到要在他面前開口,就莫名緊張。
楊鑫霖沒戳破,只是從兜里掏出顆薄荷糖遞給她:“含著,能放松點?!?/p>
糖紙撕開的脆響混在排練聲里,薄荷的清涼漫到舌尖時,許池聽忽然想起他總在她緊張時遞糖,像知道她所有的小窘迫。
舞臺中央,石枳意正扮演進步女學(xué)生,穿著周意為她改好的民國學(xué)生裝,站得筆直?!扒嗄暌⒅咀龃笫?,不要立志做大官!”她念臺詞時,聲音雖輕,卻帶著股韌勁兒,眼神亮得像淬了火。
周意坐在臺下的第一排,手里拿著本《覺醒年代》原著,目光始終追著她的身影。她念錯詞時,他會悄悄比個口型提示;她緊張得攥緊衣角時,他會沖她比個加油的手勢,像她專屬的燈塔。
“卡!”導(dǎo)演同學(xué)喊停,“石枳意這里情緒再放一點,想象一下當(dāng)時的熱血!”
石枳意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頭看向周意,他沖她笑了笑,無聲地說“我在”。她忽然握緊拳頭,再開口時,聲音里多了層哽咽的激動:“我們要做新時代的新青年,要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排練室里靜了兩秒,隨即爆發(fā)出掌聲。周意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眼里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他知道,她不僅在演角色,更在說給自己聽,說給那個曾經(jīng)膽怯的自己聽。
江瑞和云雨的角色是對打鬧的學(xué)生情侶,此刻正因為“誰先遞情書”的臺詞拌嘴?!懊髅髟撃阆冗f!”云雨叉著腰,劇本往他懷里一摔,“你演的是追求者!”
“那你也得表現(xiàn)得害羞點啊!”江瑞撿起劇本,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剛你瞪我的樣子,像要把我吃了?!?/p>
兩人吵得熱鬧,卻在導(dǎo)演喊“再來一條”時,默契地湊近了些——江瑞遞情書時,指尖偷偷碰了碰云雨的手背;云雨接信時,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連導(dǎo)演都笑著說“這才對味兒”。
傍晚的夕陽從排練室的高窗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金色的光帶。排練暫停時,大家都累得癱在椅子上,江瑞掏出手機點外賣,喊著“今晚我請客,慶祝石枳意開竅”;周意給石枳意遞過溫水,幫她理了理微亂的學(xué)生裝領(lǐng)口;許池聽靠在舞臺邊,看著楊鑫霖蹲在地上,幫她收拾散落的顏料管,動作認(rèn)真得像在整理歷史筆記。
“楊鑫霖,”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你說……那個年代的人,是不是也像我們這樣,一邊緊張,一邊往前沖?”
他抬頭看她,夕陽的光落在他眼里,像揉碎的星子:“嗯?!彼D了頓,補充道,“只是他們的光,更烈些?!?/p>
許池聽想起劇本里那些為理想燃燒的青年,忽然覺得身邊的這些人,也在悄悄發(fā)著光——石枳意的勇敢,周意的溫柔,江瑞的熱忱,云雨的鮮活,還有楊鑫霖藏在冷硬下的暖。
外賣送到時,大家圍坐在地板上吃麻辣燙,熱氣騰騰的湯鍋里浮著紅油,混著少年人的笑聲,像幅熱鬧的畫。楊鑫霖把許池聽碗里的香菜都挑出來,放進自己碗里,動作自然得像呼吸;周意幫石枳意吹涼燙嘴的魚丸,眼神里的笑意比湯還暖;江瑞搶了云雨碗里的鵪鶉蛋,又偷偷塞給她塊紅糖糍粑,換來她一個白眼和沒忍住的笑。
夕陽徹底沉下去時,排練室的燈亮了。楊鑫霖和許池聽負(fù)責(zé)鎖門,他關(guān)燈時,動作慢了些,讓最后一盞燈的光多留了幾秒——正好照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
“明天早排練,”他忽然說,“我去買你愛吃的肉包?!?/p>
“不用……”許池聽的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順便。”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認(rèn)真,“我也想吃?!?/p>
兩人并肩往校門口走,路燈次第亮起,把影子拉得很長。許池聽看著楊鑫霖的側(cè)臉,他的下頜線在燈光下很清晰,卻沒了平時的冷硬,反而透著點柔和。她忽然想起排練時,他站在舞臺側(cè)幕,一直看著她念那句簡單的臺詞,眼神亮得像藏著片海。
“楊鑫霖,”她停下腳步,抬頭看他,“我那句臺詞……沒念錯吧?”
他愣了愣,隨即笑了,是那種很淺卻很清晰的笑,像被月光吻過:“沒記錯?!彼D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你說‘新青年要敢想敢做’的時候,眼里有光?!?/p>
許池聽的心跳突然亂了節(jié)奏,像被燙到似的移開目光,卻在轉(zhuǎn)身時,聽見他又說:“和你畫的小太陽一樣亮?!?/p>
晚風(fēng)帶著夏末的暖,吹得人心里發(fā)漲。她沒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腳步卻像踩著棉花,輕飄飄的。
路燈下,兩人的影子再次交疊,像兩只慢慢靠近的蝶。許池聽知道,有些話不用再說透,有些光不用再隱藏——就像排練室里的臺詞,就像夕陽里的并肩,都在悄悄說著:原來喜歡一個人,是會從眼里,從心里,漫出來的。
而這場關(guān)于青春與光的故事,才剛剛走到最暖的章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