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那天，畫室的窗臺上擺了盆風(fēng)信子，紫瑩瑩的花穗在陽光下晃。許池聽站在畫架前，手里攥著支畫筆，畫布上是片未完成的星空——她答應(yīng)楊鑫霖，要為他的“歷史科普小程序”畫插畫，此刻卻對著“清明祭祖”的場景發(fā)呆。

“這里的燈籠顏色太艷了?！睏铞瘟氐穆曇魪纳砗髠鱽恚掷锬弥尽稏|京夢華錄》，指著其中“寒食節(jié)禁火”的記載，“宋代祭祖用素色燈籠，取‘追思’之意?！?/p>

許池聽轉(zhuǎn)頭看他，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沾著點顏料——是剛才幫她調(diào)“星空藍(lán)”時蹭到的?！爸懒耍瑲v史課代表?！彼χ{(diào)色盤里加了點灰，燈籠的顏色瞬間沉下來，多了層肅穆的暖。

他沒走，就站在她身后看她畫。陽光透過窗戶，在他睫毛上投下淺影，呼吸聲混著松節(jié)油的味道，像首安靜的詩。許池聽的心跳有點亂，畫筆在燈籠穗上多畫了道彎，像個沒藏住的笑。

“下周六是你生日吧？”他忽然問，聲音比平時低了些。

許池聽的筆頓了頓：“嗯，十八歲了。”有點不敢相信，那個總躲在畫室角落畫抽象畫的自己，轉(zhuǎn)眼就要成年了。

楊鑫霖沒再說話，只是從書包里掏出個速寫本，翻到某一頁遞給她。上面畫著個小小的蛋糕，插著十八根蠟燭，旁邊歪歪扭扭地寫著“生日快樂”，字跡比他平時的工整多了，像練了很久。

“提前畫的，”他耳尖紅了，“到時候可能要模擬考，怕忘了?！?/p>

許池聽捏著速寫本，忽然想起去年生日，她一個人在畫室吃泡面，畫了幅“孤獨的小太陽”。而現(xiàn)在，有人把她的生日記在速寫本里，畫得笨拙又認(rèn)真。

“謝了。”她把速寫本放進(jìn)畫具箱，忽然抬頭看他，“你想要什么生日禮物？我畫給你?！?/p>

他愣了愣，目光落在她未完成的星空畫上，輕聲說：“畫座冰山吧，正在融化的那種?！?/p>

畫室的門被推開，石枳意和周意抱著顏料管走進(jìn)來。石枳意手里拿著件織了一半的圍巾，針腳歪歪扭扭的，卻看得出來是藍(lán)色——周意最喜歡的顏色?！俺芈牐憧次疫@針腳對不對？”她把圍巾舉起來，眼里的光比風(fēng)信子還亮，“周意說他生日想要條手工圍巾?！?/p>

周意站在旁邊，手里拿著本《護(hù)理心理學(xué)》，正幫她標(biāo)重點：“別聽她的，她織到半夜，針都戳到手了?！彼闹讣鈩澾^她手背上的小傷口，眼神里的心疼藏不住。

江瑞和云雨也來了，江瑞手里拎著個大袋子，里面是剛買的零食?！吧湛鞓诽崆皯c祝！”他把薯片往許池聽?wèi)牙锶?，“我媽說吃甜的能變開心，尤其適合你這種快成年的‘小大人’?！?/p>

“誰是小大人了？”許池聽笑著打他，卻被云雨拉?。骸皠e鬧，看我給你帶的禮物?！笔莻€陶瓷小太陽擺件，底座上刻著“永遠(yuǎn)發(fā)光”。

六個人圍坐在畫架旁，分享著零食，聊著模擬考后的計劃。江瑞說要帶云雨去爬長城，說“站得高看得遠(yuǎn)，適合規(guī)劃未來”；周意說要陪石枳意去醫(yī)學(xué)院參觀，看“未來護(hù)士工作的地方”；楊鑫霖沒說什么，只是把許池聽的畫筆按顏色排好，像在做一件重要的事。

“對了，”許池聽忽然想起什么，從畫具箱里掏出六張畫，“給你們的成年禮，提前畫好的?！?/p>

給江瑞的是幅“警察抓小偷”的簡筆畫，小偷被畫成了李天一的樣子，旁邊寫著“正義必勝”；給云雨的是家花店，門口停著輛警車，車窗上畫著個愛心；給石枳意的是家醫(yī)院，穿護(hù)士服的小人正在給患者蓋被子，陽光從窗戶照進(jìn)來；給周意的是間實驗室，擺滿了物理儀器，角落里藏著顆小小的橘子；給楊鑫霖的……正是他要的“融化的冰山”，冰山腳下開著片小太陽花。

最后一張是合照，六個抽象小人手拉手站在72班教室前，黑板上寫著“我們成年了”。

“畫得真好！”云雨把畫小心地夾進(jìn)筆記本，“比你上次畫的泡面好看多了?！?/p>

江瑞搶過自己那張，舉起來炫耀：“看我多帥！比警匪片主角還酷！”

楊鑫霖捏著那張“融化的冰山”，指尖反復(fù)摩挲著冰山腳下的小太陽，忽然抬頭看許池聽，眼里的光比畫室的燈還亮。

夕陽把畫室的影子拉得很長，風(fēng)信子的香味混著顏料味，像杯甜甜的氣泡水。許池聽看著身邊的人，忽然覺得十八歲的意義，不是可以獨自面對世界，而是知道身邊有群人，會陪你把未來畫成想要的樣子——無論是融化的冰山，還是永遠(yuǎn)發(fā)光的太陽。

她拿起畫筆，在星空畫的角落添了六個小小的剪影，手牽著手站在星空下。楊鑫霖湊過來看，發(fā)現(xiàn)每個剪影頭頂都有顆星星，其中一顆最亮的旁邊，寫著行小字：“我們的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