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風(fēng)帶著點(diǎn)回暖的意思，吹得天臺的五星紅旗獵獵作響。72班的模擬考成績剛貼出來，紅色的榜單前圍滿了人，像片涌動的潮。

許池聽擠在人群后，目光在“許池聽”三個字上停了停——比上次進(jìn)步了五十名，歷史選擇題全對，旁邊用紅筆寫著“加油”，是楊鑫霖的字跡。她笑了笑，轉(zhuǎn)頭時正好撞見他，他手里拿著兩張歷史答題卡，其中一張是她的，上面圈著幾個答題規(guī)范的范例。

“這里的‘背景分析’可以再精簡點(diǎn)，”他指著其中一道題，“高考按點(diǎn)給分，多寫不加分?！甭曇衾飵еc(diǎn)不易察覺的驕傲，像在炫耀自己的學(xué)生考得好。

許池聽接過答題卡，發(fā)現(xiàn)背面畫了個舉著滿分試卷的小太陽，旁邊寫著“殯葬專業(yè)，沖”。她的耳尖有點(diǎn)熱，往他手里塞了顆糖：“謝了，楊老師?！?/p>

“去你的?！彼α?，是那種很清晰的笑，像春風(fēng)吹化了殘雪。

天臺的門被推開，石枳意和周意跑上來，石枳意手里捏著地理試卷，激動得語無倫次：“我……我地理考了82！老師說我有希望上一本線！”

周意的物理又是年級第一，卻沒看自己的卷子，只是盯著石枳意的地理成績笑：“我就說你可以?！彼麖臅锾统鰝€小盒子，里面是枚?；?，“這是我哥當(dāng)年考上醫(yī)學(xué)院的?；眨枘愦鲙滋?，沾沾喜氣。”

石枳意把?；談e在胸前，陽光照在上面，閃得人睜不開眼。她忽然想起高一時，自己的地理總考不及格，躲在天臺哭，那時從沒想過，有一天能笑著把82分的試卷舉給別人看。

江瑞背著云雨爬上天臺，兩人的校服上都沾著灰?！袄鬯牢伊?！”江瑞把云雨放下，指著榜單的方向，“老子警校模考過線了！我爸說再努努力，穩(wěn)了！”

云雨從兜里掏出瓶冰鎮(zhèn)可樂，往他嘴里灌了口：“知道你厲害。”眼睛卻紅了——警校在鄰市，意味著他們要開始異地戀。

江瑞看出了她的心思，捏了捏她的臉：“哭啥，鄰市高鐵才半小時，我周末就回來給你看店?！彼麖臅锾统鰝€戒指盒，里面是枚銀戒指，上面刻著朵小玫瑰，“我媽給的，說戴著這個，就像我在你身邊。”

云雨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大小剛好，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卻暖得讓人想哭。

六個人坐在天臺的欄桿上，看著遠(yuǎn)處的操場，誰都沒說話。模擬考像個分水嶺，把“未來”這兩個字照得更清楚了——許池聽和楊鑫霖要留在本市，一個學(xué)殯葬，一個學(xué)歷史；石枳意報了本市的醫(yī)學(xué)院，周意去了鄰市的理工大；江瑞要去隔壁省的警校，云雨留在本地開花店。

“其實(shí)也不遠(yuǎn)，”許池聽忽然說，指著遠(yuǎn)處的高鐵站，“周末聚一次，跟現(xiàn)在也差不多?！?/p>

“就是，”江瑞摟過云雨的肩膀，“我要是想你了，就申請外出，坐最早的高鐵回來，給你帶隔壁省的特產(chǎn)?！?/p>

周意看著石枳意，輕聲說：“我查了，鄰市到這兒的地鐵明年就通了，四十分鐘直達(dá)。”他從包里掏出張地圖，上面用紅筆標(biāo)著兩地的路線，“我每個月都來看你?！?/p>

楊鑫霖沒說話，只是從書包里掏出個筆記本，上面畫著六個人的合照，背景是張中國地圖，每個城市都用星星標(biāo)了出來，用線連在一起，像條閃亮的項(xiàng)鏈?！拔易隽藗€共享相冊，”他說，“以后不管在哪，都能看到彼此的生活。”

許池聽看著那張畫，忽然想起他說要做的“歷史科普小程序”，忍不住笑了：“那我們的小程序，是不是可以加個‘同學(xué)動態(tài)’板塊？”

“可以考慮?！彼c(diǎn)頭，眼里的光比天上的云還軟。

風(fēng)卷著櫻花花瓣吹過來，落在他們的校服上，像撒了把粉。天臺的五星紅旗還在飄，獵獵的聲響里，藏著少年人對未來的期待，和對彼此的牽掛。

許池聽忽然站起來，張開雙臂迎著風(fēng)：“等高考完，我們?nèi)ズ＿叞?！看日出！?/p>

“好??！”云雨第一個響應(yīng)，“我要穿新買的裙子，拍好多照片?！?/p>

“我負(fù)責(zé)訂酒店！”江瑞舉手，“保證找個能看到海的房間?！?/p>

周意看著石枳意，笑著點(diǎn)頭：“聽你的?！?/p>

楊鑫霖看著許池聽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伸手幫她別到耳后，指尖碰到她的臉頰，像觸電似的縮了縮，卻低聲說：“我負(fù)責(zé)帶相機(jī)，把你們都拍下來。”

夕陽把六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像朵盛開的花。他們知道，各奔東西是成長的常態(tài)，但那些一起在天臺看云、一起刷題、一起對抗過陰影的日子，會像顆種子，在彼此心里生根發(fā)芽，無論相隔多遠(yuǎn)，都能長成思念的模樣。

許池聽低頭看著楊鑫霖畫的地圖，忽然在自己的城市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太陽，又在他的城市旁邊畫了座冰山，冰山的棱角上，開著朵小太陽花。

她想，這大概就是青春最好的樣子——帶著彼此的印記，勇敢地走向不同的遠(yuǎn)方，卻知道，總有個人在地圖的另一端，為你留著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