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落地燈暖黃地亮著,許池聽蜷在沙發(fā)上翻一本藝術史,指尖劃過文藝復興時期的油畫,忽然覺得肩上一沉。
楊鑫霖把下巴擱在她肩窩,帶著剛洗過澡的水汽,頭發(fā)蹭得她脖子發(fā)癢。“在看什么?”他的聲音有點悶,像只沒睡醒的大型犬。
“波提切利的《維納斯的誕生》,”許池聽側過頭,鼻尖碰到他的,“你看這線條,是不是和我上次給‘史說’畫的節(jié)氣插畫有點像?”
他沒接話,只是往她懷里鉆了鉆,手臂把她圈得更緊,像在宣告領地。結婚三年,楊鑫霖在她面前越來越“沒規(guī)矩”——會在她熬夜畫稿時搶畫筆,會在她講殯葬禮儀課視頻時突然關掉頁面,甚至會在她累的時候,笨手笨腳地給她按肩,力道重得像在揉面團。
許池聽合上書,捏了捏他的耳垂:“怎么了?公司遇到難題了?”
“沒有?!彼麗瀽灥卣f,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枚抽象冰山托著小太陽的設計,被他摸得愈發(fā)光滑。
沉默在暖光里漫了會兒,他忽然抬起頭,眼睛在燈光下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池聽?!?/p>
“嗯?”
“我們要個孩子吧?!?/p>
許池聽愣了愣。這不是他第一次提,但以前都很正經,像在討論公司戰(zhàn)略,可今天……他的尾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上揚,像在撒嬌。
她故意逗他:“為什么突然想要了?你不是說‘二人世界效率更高’嗎?”
“不一樣了,”他的耳尖紅了,卻沒躲開她的目光,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小腹,“昨天去江瑞家,小雨追著暖暖跑,喊‘姑姑姑父’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家里太安靜了。”
他說這話時,眼神軟得像融化的黃油,和平日里在會議室里冷靜決策的楊總判若兩人。許池聽忽然想起高中時,他把早餐塞進她桌洞時的緊張,把畫著小太陽的便簽夾進筆記本時的小心翼翼——原來這座冰山,只會在她面前露出最幼稚的棱角。
“而且,”他又補充道,聲音更低了,帶著點認真的“耍賴”,“我想看看像你的小畫家,會不會也畫抽象的小太陽;或者像我的小孩,會不會把歷史課本背得滾瓜爛熟?!?/p>
許池聽被他逗笑了,捏了捏他的臉頰:“楊鑫霖,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幼稚了?”
“在你面前,一直都很幼稚?!彼阶∷氖郑N在自己胸口,那里的心跳又快又穩(wěn),“好不好?”
他很少說“好不好”,總是用陳述句,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纱丝?,這三個字被他說得輕輕的,像片羽毛落在心尖上,癢得人發(fā)軟。
許池聽看著他眼里的期待,忽然想起他們剛結婚時,他在72班教室給她求婚,說“我的起點和終點都是你”。原來愛到深處,是想把“我們”變成“我們仨”,把日子里的點點滴滴,再分給一個小小的、像他們又不完全像他們的生命。
她湊過去,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好啊。”
楊鑫霖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星空。他猛地把她抱起來,轉了個圈,沙發(fā)上的靠墊滾了一地?!罢娴??”他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雀躍,和平日里那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楊鑫霖判若兩人。
“真的,”許池聽笑著摟住他的脖子,“但你要答應我,以后晚上換尿布、沖奶粉,都歸你。”
“都歸我!”他立刻保證,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又親,“我還會給TA講歷史故事,從商周講到明清,保證是最生動的睡前故事?!?/p>
“那我教TA畫畫,”許池聽補充道,“畫我們一家四口——兩個大人,一個小畫家,一個小歷史學家?!?/p>
“不,”他糾正道,把下巴抵在她發(fā)頂,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是一個會畫抽象畫的媽媽,一個愛講歷史的爸爸,和一個既像太陽又像冰山的小孩?!?/p>
客廳的落地燈還亮著,把相擁的影子投在墻上,像幅被拉長的抽象畫。許池聽靠在他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覺得未來像幅留白的畫布,正等著他們一起,添上最溫暖的色彩。
原來最好的撒嬌,不是刻意的討好,是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敢露出最柔軟的肚皮,敢說最幼稚的愿望,而那個人,總會笑著接住,說一句“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