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謝府的沉香縈繞在鼻尖,我卻睡得極不安穩(wěn)。
夢中總有一雙眼睛在暗處凝視——有時是國師杜鴻漸陰鷙的冷笑,有時是三叔譚明德諂媚的嘴臉,最后竟化作謝長風那雙看似慈祥卻深不見底的眼。
猛地驚醒,窗外月色正濃。隔壁房間傳來謝君毅平穩(wěn)的呼吸聲,他的傷勢在謝家靈藥調理下已無大礙,但至今未醒。
悄聲下榻,我鬼使神差地走向謝長風的書房。白日里他那些語焉不詳的暗示和偶爾閃爍的眼神,總讓我覺得他隱瞞了什么重要之事。
書房門未鎖。我閃身而入,四壁書卷整齊,墨香淡淡??萏僮晕倚渲刑匠觯缟甙阌巫咛讲椤@是玄木枯骨的天賦,對隱藏的能量異常敏感。
東南角書架后方,枯藤突然劇烈震顫!
小心移開書架,墻面果然有道暗格。格內僅有兩物:一幅泛黃的七星陣圖,與國師密室中所見一模一樣;旁邊是一方素帕,上面用干涸的血字寫著——
"謝兄救我!杜已知曉玄門秘術,欲奪吾兒命格!婉如絕筆。"
落款日期,正是母親失蹤前三日!
我如遭雷擊,渾身血液都凍住了。謝兄?謝長風?母親在向他求救?所以他一早就知道一切?甚至可能參與了...
"你在找這個嗎?"蒼老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我猛地轉身,謝長風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持燭臺,昏黃的光映著他莫測的神情。
"謝大人..."我握緊血帕,步步后退,"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長嘆一聲,走進書房:"孩子,有些真相...遠比你想的殘酷。"
燭光下,他的影子在墻上扭曲變形,如同蟄伏的巨獸。
"你母親的確向我求救,我也的確...未能及時救她。"他眼中閃過痛色,"杜鴻漸用整個謝家的性命要挾,我不得不...做出選擇。"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國師抓走我母親?看著譚明德把我丟進亂葬崗?"怒火在胸中翻騰,枯藤自我周身爆出,如怒蟒般昂首!
謝長風卻突然跪了下來!
"是我對不起婉如!對不起你!"老淚縱橫的他再無平日威嚴,"這些年來我日夜煎熬,暗中收集杜鴻漸的罪證,只為有朝一日能...能贖罪啊!"
我怔在原地。這突如其來的懺悔是真是假?
"你要如何信我?"我冷聲問。
他顫巍巍地從懷中取出一枚玄鐵令牌:"這是杜鴻漸與北疆蠻族勾結的信物,我潛伏多年才得到。他不僅想竊國運,更欲引蠻族入關!"
令牌上刻著狼頭圖騰,背面是杜鴻漸的私印——確鑿無疑。
就在我心神震蕩之際,懷中兩塊玉佩突然發(fā)熱!它們自行飛出,在空中嚴絲合縫地拼接,投射出一道耀眼光柱,直指皇城方向!
幾乎同時,遠處皇城突然鐘聲大作——九急一緩,竟是帝王危殆的警鐘!
一個謝家護衛(wèi)踉蹌沖入:"老爺!宮中急報——陛下突發(fā)癔癥,口吐...口吐玄門秘術口訣!國師已封閉宮門!"
謝長風臉色劇變:"不好!杜鴻漸要提前動手!"
我們急奔回謝君毅病房,卻發(fā)現床上空無一人!窗欞破碎,明顯有打斗痕跡!
"毅兒!"謝長風目眥欲裂。
我猛地看向空中光柱指引的方向——竟是皇宮最深處的冷宮!
"去冷宮!"我斬釘截鐵道,"玉佩在指引我們!"
"不可!"謝長風拉住我,"冷宮是杜鴻漸的地盤,必有埋伏!"
就在這時,床上突然傳來微弱的敲擊聲。我掀開床板,謝君毅竟藏在夾層中,面色慘白卻眼神清明:"祖父...別再騙她了..."
謝長風渾身一震:"毅兒你..."
"我早就醒了...也聽到了你們的對話..."謝君毅艱難地撐起身,"秋韻...對不起...我們都被騙了..."
他直視謝長風,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失望:"祖父,您還要偽裝到幾時?與杜鴻漸合作煉制'偽玄木命格'的,不就是您嗎?"
如驚雷炸響!我猛地看向謝長風,他臉上的悲痛瞬間凍結,慢慢化作詭異的平靜。
"不愧是我的孫兒。"他輕輕鼓掌,"可惜...太聰明活不長。"
燭光突然熄滅!無數黑影從四面八方涌來!
謝君毅猛地將我推向窗口:"走!去冷宮枯井!你母親在那里!"
我回頭最后一眼,看見謝長風的手穿透謝君毅的胸膛——那雙慈祥了十余年的手,沾滿親孫的鮮血。
"不——!"我嘶聲痛哭,卻被謝君毅用最后力氣擲出的玉佩砸中額頭。
"快走?。?他吐血嘶吼,"記住...你才是真正的..."
話未說完,黑影徹底吞沒了他。
我肝腸寸斷,卻知此刻不能辜負他的犧牲。枯藤裹身破窗而出,我向著皇城方向亡命狂奔!
淚水模糊了視線,謝君毅最后的口型卻刻在腦中——他說的是..."玄門圣女"。
冷宮枯井邊,陰風陣陣。井壁上赫然刻著與青銅門相同的符文!井底傳來清晰的鎖鏈拖動聲,還有一個虛弱卻熟悉的女聲在哼唱幼時的搖籃曲...
是母親!她真的還活著!
就在我準備躍下井時,身后傳來謝長風冰冷的聲音:"真是母女情深啊...可惜,游戲到此為止。"
他手中提著奄奄一息的謝君毅,如提破布:"放下玉佩,否則我殺了他。"
我站在井邊,看看井底母親,看看垂死的謝君毅,看看手中發(fā)燙的玉佩。
玄木枯骨,逆天改命。
我的命,由我續(xù)。
也由我,來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