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第3天，凌晨2點(diǎn)。

我靠在門板上打盹，手里還攥著一把螺絲刀。門板后面是父親剛釘好的鋼板，厚得能擋住子彈。外面的風(fēng)聲越來越大，像有無數(shù)只野獸在嚎叫，偶爾還夾雜著遠(yuǎn)處傳來的爆炸聲——大概是有人在搶最后一點(diǎn)物資。

安安蜷縮在沙發(fā)上，懷里的兔子玩偶被她壓得變了形。母親坐在她身邊，借著應(yīng)急燈的光，給她織一件厚厚的毛衣?！?Radiation（輻射）這個詞，怎么拼來著？”母親的老花鏡滑到了鼻尖上，“我想在毛衣上繡個警示標(biāo)志，讓安安記住不能碰那些灰塵。”

我笑了笑，剛想告訴她正確的拼法，突然聽見“咚”的一聲巨響。

不是風(fēng)聲，是有人在撞門。

緊接著，是粗暴的踹門聲，混著男人的嘶吼：“里面的人聽著！把抗輻射藥和水交出來！不然我們炸門了！”

母親猛地把安安摟進(jìn)懷里，應(yīng)急燈從她手里滑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滅了。黑暗中，我看見父親抓起那根鋼管，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l(fā)白。他的呼吸很沉，像一頭即將發(fā)怒的公牛。

“別開門?！蔽颐礁赣H的胳膊，他的肌肉緊繃著，像塊堅硬的石頭，“我們的鋼板……”

話沒說完，外面?zhèn)鱽怼稗Z”的一聲巨響。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把我掀翻在地，后背撞在墻角的鋼筋上，疼得我眼前發(fā)黑。鋼板做的門板被炸開一個大洞，火光從洞口涌進(jìn)來，映出幾張猙獰的臉。

“搶！”有人嘶吼著從洞口鉆進(jìn)來，手里的砍刀反射著火光。父親的鋼管揮了過去，我聽見骨頭斷裂的脆響，然后是一聲慘叫。但更多的人涌了進(jìn)來，他們像潮水一樣，瞬間淹沒了父親的身影。

“安安！”母親尖叫著，把女兒往桌子底下塞。我爬過去想幫忙，卻被一個壯漢抓住頭發(fā)，狠狠摜在地上。他的靴子踩在我的手背上，疼得我?guī)缀鯐炟省?/p>

就在這時，我看見一個穿黑衣服的男孩，竟直接穿過了墻壁——不是從洞口，是像水一樣，從實(shí)心的墻壁里滲了出來。他的手里拿著一枚手榴彈，引線已經(jīng)點(diǎn)燃，滋滋地冒著火花。

“把那個女孩交出來！”他指著桌子底下的安安，眼睛亮得嚇人，“不然大家一起死！”

父親怒吼著沖過去，卻被兩個壯漢死死按住。我看著那枚手榴彈，引線只剩下最后幾厘米。母親撲過去想搶，卻被男孩一腳踹倒在地。

“不——！”

時間在這一刻突然靜止了。

飛舞的火星懸在半空，父親掙扎的動作僵在原地，男孩臉上的獰笑凝固成一個詭異的表情。只有母親的手在動，她的指尖劃過空氣，像在撫摸一條看不見的河流，腕上的銀鐲子隨著動作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

“嗡——”

一陣尖銳的耳鳴后，眼前的景象開始倒退。炸開的門板慢慢合攏，火光縮回洞外，手榴彈的引線重新變長，滋滋的火花倒著熄滅。當(dāng)應(yīng)急燈的光再次亮起時，母親脫力地坐在地上，銀鐲子斷成了兩截，她看著自己的手，聲音發(fā)顫：“剛才……我好像把時間倒回去了?！?/p>

安安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揉著眼睛：“姥姥，我聽見打雷了?！?/p>

父親的鋼管“哐當(dāng)”掉在地上，他看著完好無損的門板，又看了看母親，突然蹲下來，把臉埋在膝蓋里。我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在抖——這個一輩子沒掉過眼淚的男人，此刻正在無聲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