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被父親用鐵鏈捆在椅子上時(shí)，還在冷笑。

他的肩膀被鋼管砸得脫臼了，胳膊以一個(gè)詭異的角度歪著，卻不肯哼一聲。母親給他上藥時(shí)，棉簽碰到傷口，他只是咬了咬牙，眼神里的恨意像淬了毒的針。

“上一世？”我坐在他對(duì)面，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你說的上一世，是什么意思？”

阿默的目光掠過安安，她正坐在地毯上，給兔子玩偶梳毛?！澳闩畠?，”他的聲音帶著股嘲諷，“是末日里的‘不死女王’?！?/p>

我握著杯子的手猛地收緊，熱水濺在虎口上，燙得我一哆嗦。

“核爆后的第三年，她在輻射區(qū)里活了下來，被一群瘋子當(dāng)成神供奉?！卑⒛蛄颂蚋闪训淖齑剑八茉谳椛錆舛瘸瑯?biāo)的地方自由行走，被變異狗咬了也不會(huì)死，甚至……被子彈打穿心臟，第二天還能笑著出來?！彼难劬ν蝗蛔兊猛t，“可她卻把所有的抗輻射藥和干凈水源都占為己有，看著我們?cè)谳椛洳±餇€掉！”

母親的手頓了頓，棉簽上沾了血?！澳愫f！”她的聲音發(fā)顫，“安安那么乖，怎么會(huì)……”

“乖？”阿默笑了起來，肩膀的疼痛讓他的笑聲變了調(diào)，“她建立了一個(gè)所謂的‘新秩序’，只有異能者才能活下去，普通人就該像垃圾一樣被清理掉！我妹妹……我妹妹就是因?yàn)闆]有異能，被她的人扔進(jìn)了輻射區(qū)……”

安安突然抬起頭，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我沒有！”她跑過來，抱住母親的腿，“姥姥，我沒有扔任何人！”

阿默看著她，眼神里的恨意慢慢變成了一種奇怪的憐憫：“現(xiàn)在的你當(dāng)然沒有，可等你覺醒了不死之身……”

“什么不死之身？”父親的聲音像冰，他手里的鋼管在地上磕了磕，“你再敢嚇唬我外孫女，我就把你另一只胳膊也卸下來?！?/p>

阿默沒理他，只是盯著安安的兔子玩偶：“你敢不敢試試？”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玻璃，“用那個(gè)劃一下你的胳膊。”

安安愣了愣，看了看我們。我想阻止她，父親卻按住了我的手，搖了搖頭。

安安慢慢蹲下身，撿起一塊鋒利的玻璃碎片。她的小手在發(fā)抖，卻還是閉著眼睛，往自己的胳膊上劃了一下。

“安安！”母親尖叫出聲。

但預(yù)想中的鮮血沒有流出來。安安胳膊上的皮膚只是泛起一道白痕，幾秒鐘后，就連白痕也消失了，光滑得像從沒被劃過。

阿默的眼睛瞪得滾圓，像見了鬼：“不可能……她上一世是在核爆后第三年才覺醒的……怎么會(huì)這么早……”

我抱著安安，手指撫過她光滑的胳膊，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上一世，她在防空洞里咳血的時(shí)候，是不是也像這樣，默默忍受著痛苦？她是不是早就覺醒了不死之身，卻因?yàn)榕挛覀儞?dān)心，一直沒說？

“你到底想干什么？”父親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的鋼管已經(jīng)抵在了阿默的喉嚨上，“說清楚，不然現(xiàn)在就送你去見你妹妹。”

阿默的喉結(jié)動(dòng)了動(dòng)，灰色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懼：“我……我只是想拿到她的血?！彼穆曇舭l(fā)顫，“研究所的人說，她的血里有抗輻射和修復(fù)基因，能解我們身上的藥物副作用……”

“藥物副作用？”母親突然問，她指了指門口那些面無表情的女孩，“她們也是？”

阿默點(diǎn)點(diǎn)頭，肩膀因?yàn)樘弁春涂謶侄鴦×翌澏叮骸拔覀兌际恰畠艋?jì)劃’的實(shí)驗(yàn)品……他們給我們注射藥物，強(qiáng)迫我們覺醒異能，卻讓我們變成了怪物……”

安安突然從我的懷里掙出來，走到阿默面前，把兔子玩偶塞進(jìn)他懷里：“這個(gè)給你。”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jiān)定，“我不會(huì)變成你說的那種人，也不會(huì)讓你變成怪物?！?/p>

阿默抱著兔子玩偶，愣住了。陽(yáng)光從鋼板的縫隙里鉆進(jìn)來，照在他臉上，我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除了恨意之外的東西——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