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供銷社地窖里的發(fā)電機搬回來,花了整整兩天。
第一天,父親和阿默清理了地窖周圍的變異體。阿閃和阿電用速度把變異體引到遠處,父親的鋼管敲碎了最后一只的頭骨,血濺在他的防護面罩上,像開了朵詭異的花。阿默穿墻進入地窖,確認發(fā)電機的線路沒壞,卻發(fā)現(xiàn)它被鐵鏈鎖在墻上,鑰匙早就不見了。
“得用切割機。”父親蹲在地上,用鋼管撬著鐵鏈,“明天我去廢品站找找?!?/p>
第二天,我們兵分兩路。父親帶著阿閃阿電去廢品站,我和阿默留在地窖,試著用鐵絲開鎖。安安非要跟著,說要“給爸爸加油”,母親拗不過她,只好讓她穿上最厚的防護服,跟在我身邊。
“媽媽,發(fā)電機是什么樣子的?”安安趴在地窖口,好奇地往下看。地窖很深,黑得像個無底洞,只有阿默穿墻時,能看見一閃而過的影子。
“像個大鐵盒子,”我給她描述,“能發(fā)電,讓燈亮起來,讓收音機響起來?!?/p>
安安的眼睛亮了:“像動畫片里的魔法盒子?”
“差不多?!蔽倚α诵Γ蝗宦犚姷亟牙飩鱽戆⒛暮奥暎骸伴_了!”
等父親他們帶著切割機回來時,天已經(jīng)擦黑了。阿閃阿電跑得滿頭大汗,防護服里的衣服濕透了,卻還在興奮地說:“廢品站有好多鐵片片,能給姥姥補防護服?!备赣H扛著切割機,肩膀的傷口又裂開了,血順著手臂流進手套里,他卻只是甩了甩,說:“趕緊弄,天黑前回防空洞?!?/p>
發(fā)電機很重,我們六個人一起用力,才把它抬上推車。阿默負責固定線路,他的手指很靈活,在復(fù)雜的電線中穿梭,像在玩解謎游戲。“還差根火線,”他抬頭說,“得找根粗點的銅絲。”
阿閃突然想起什么,拉著阿電跑進旁邊的廢墟,幾分鐘后,他們抱著一卷被遺忘的電纜跑回來,速度快得像兩道閃電。“這個行嗎?”阿閃喘著氣問,電纜上的泥濺了他一臉。
“太行了!”阿默的眼睛亮了,立刻開始剝皮。銅絲在應(yīng)急燈的光下閃著冷光,他小心翼翼地把銅絲接在發(fā)電機上,動作專注得讓人忘了這是在末日。
當父親拉動發(fā)電機的啟動繩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斑菄}……咔噠……”機器轉(zhuǎn)動的聲音響起,接著是“嗡”的一聲,防空洞臨時接的燈泡突然亮了——暖黃色的光瞬間填滿了黑暗,照亮了每個人臉上的驚喜。
“亮了!亮了!”安安拍著手跳起來,阿閃阿電圍著燈泡轉(zhuǎn)圈,影子在墻上搖搖晃晃。母親靠在鐵架床上,看著燈光,眼淚無聲地掉下來——上一世,我們在黑暗里度過了整整三年。
阿默的女孩們站在角落,看著燈泡發(fā)呆。小雅突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在哭。不是嚎啕大哭,是無聲的流淚,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在布滿灰塵的臉上沖出兩道痕跡。
“你……”阿默愣住了,手里的扳手掉在地上。
小雅看著他,嘴唇動了動,發(fā)出沙啞的聲音:“燈……亮了?!边@是她第一次主動說話,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轉(zhuǎn)動,卻清晰得像敲在心上。
其他女孩也慢慢抬起頭,她們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除了服從之外的情緒——那是驚訝,是感動,是沉睡已久的靈魂正在蘇醒。
那天晚上,我們用發(fā)電機煮了一鍋熱粥,里面放了空間里的草莓和壓縮餅干。燈光下,每個人的臉都暖融融的,父親肩膀的傷口在燈光下看得更清楚了,他卻笑著說:“這點傷,明天就好?!?/p>
阿默給小雅遞了塊草莓,她猶豫了一下,接過去,小口小口地吃著。安安趴在母親腿上,聽她講核爆前的事:“那時候啊,晚上燈是常亮的,街道上有路燈,家里有電視……”
發(fā)電機的“嗡嗡”聲像首溫柔的歌,在防空洞的穹頂下回蕩。我看著燈光里的家人,看著慢慢蘇醒的女孩們,突然覺得,這場末日或許并不可怕——因為只要有光,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