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眼神像看洪水猛獸,從來沒叫過一聲“媽媽”。
原主嫌他哭鬧,嫌他礙事,動輒就冷著臉呵斥,把孩子推給保姆帶,母子倆的關系早就降到了冰點。
“我不簽?!毖t觀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陌生的、尖銳的恐慌。
她不能離婚。
作為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她太清楚這種惡毒女配的劇本了。
離婚后被送回娘家,被父親厭棄,被親戚嘲笑,最后在流言蜚語里潦草嫁人,三十歲不到就病死在南方潮濕的小屋里。
而她的兒子時序,會在繼母的“溫柔”照料下,徹底忘記這個惡毒的親媽,甚至在長大后感激繼母當年“拯救”了他和父親。
憑什么?
她薛則觀研究了十幾年歷史,看慣了王朝更迭、人事浮沉,最不信的就是“命運”二字。
既然穿成了這個薛則觀,她就沒打算按劇本走。
宋之洲顯然沒料到她會拒絕,眉峰挑了挑,眼底的寒意更甚:“怎么?又想耍什么花樣?撒潑打滾,還是去找領導哭訴?”
他見過太多次原主的把戲,每次犯錯被他戳穿,不是坐在地上哭天搶地,就是跑到部隊大院找他的上級鬧,說他欺負軍屬。
薛則觀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記憶。她從炕上下來,因為坐得太久,雙腿有些發(fā)麻,踉蹌了一下才站穩(wěn)。
她沒去撿那張離婚申請書,只是抬起頭,直視著宋之洲的眼睛。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看這個男人。帽檐下的眼睛很深,像結了冰的湖,里面翻涌著壓抑的怒火和失望。
鼻梁高挺,唇線緊繃,明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卻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郁。
“宋之洲,”薛則觀的聲音比剛才穩(wěn)了些,“我知道你恨我。下藥的事,跟軍嫂吵架的事,還有……以前做的那些渾事,都是我的錯。”
宋之洲愣住了。
他預想過她會哭鬧,會撒潑,甚至會像上次一樣拿起剪刀威脅要自殘,卻唯獨沒想過,她會道歉。
這個從小到大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女人,什么時候說過“我錯了”?
薛則觀沒管他的震驚,繼續(xù)說道:“離婚的事,我不同意。不是因為還想纏著你,是因為圓圓。他才三歲,不能沒有媽?!?/p>
提到兒子,宋之洲的臉色緩和了些,但很快又冷下來:“你也配當媽?念念看見你就怕?!?/p>
這話像針一樣扎進薛則觀心里。
她攥緊了手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著清醒:“以前是我混蛋,以后不會了。給我個機會,我會改?!?/p>
“改?”宋之洲嗤笑一聲,語氣里的嘲諷幾乎要漫出來。
“薛則觀,你這話跟我說過多少次了?上次跟王團長媳婦搶自行車,你也是這么說的?!?/p>
他往前走了兩步,高大的身影帶來強烈的壓迫感。
他彎腰,撿起炕桌上的離婚申請書,重新拍在薛則觀面前,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我沒時間跟你耗。今天,這字你簽也得簽,不簽……”
“爸爸!”
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怯生生的小奶音,打斷了宋之洲的話。
薛則觀和宋之洲同時轉頭看去。門口站著個小小的身影,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布小褂。
臉蛋圓圓的,眼睛很大,卻像受驚的小鹿一樣,怯生生地望著屋里。
是宋時序。
小家伙手里攥著個缺了角的塑料小汽車,顯然是聽到動靜跑過來的。
他的目光先落在宋之洲身上,帶著依賴和親近,可當視線掃到薛則觀時,卻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了回去,小手緊緊抓住了門框,身體都在微微發(fā)抖。
薛則觀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澀。
這個孩子將來可是比她這個反派親媽更要恐怖的反派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