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在雕花窗欞上搖晃,將半室月光篩成碎銀。
阿硯正用指尖撥弄著玉簪上的流蘇,檐外忽然傳來極輕的風(fēng)響,像有人輕輕掀了下空氣。
他抬頭時,玄淵已經(jīng)站在門檻邊了。
銀發(fā)如月光凝成的瀑布,垂在玄色廣袖邊,發(fā)尾還沾著點細(xì)碎的星子——那是穿越位面裂隙時才會沾上的東西。
他總穿得這么素凈,卻偏生有張像被畫圣精心勾勒過的臉,眉峰鋒利如刀刻,眼尾卻微微下垂,看人時總像蒙著層薄霧,冷淡又疏離。
臨硯回來了?
阿硯放下玉簪,起身時帶起的衣袂掃過案上的青瓷瓶,瓶里插著的墨蘭輕輕晃了晃。
玄淵頷首,算是回應(yīng)。
他邁開長腿走進來,靴底踩在光潔的青石板上,沒發(fā)出半點聲響。
這人總是這樣,連走路都輕得像陣煙,仿佛生怕驚擾了什么。
阿硯早就習(xí)慣了他的寡言。
相處這許多年,玄淵跟他說過的話加起來,恐怕還沒巷口賣糖畫的老爺爺一天說得多。
但他從不覺得別扭,就像此刻,玄淵只是站在那里,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就知道這人是在問“今天過得好不好”。
臨硯挺好的
阿硯笑了笑,指腹摩挲著剛才被玉簪硌出的紅痕。
臨硯上午在院子里曬了曬太陽,把你上次帶回來的那卷《南華經(jīng)》看完了。
玄淵的視線跟著他的手指移到那道紅痕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抬手,寬大的袖擺掃過案幾,帶起一陣清冽的氣息,像是雪山頂上的風(fēng)。
微涼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阿硯的指腹,動作生澀又小心,像在觸碰什么易碎的珍寶。
玄淵疼?
他問,聲音低沉,帶著點剛從極寒之地回來的冷意,卻又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臨硯這點算什么。
阿硯忍不住笑出聲,反手握住他的手。
玄淵的手總是涼的,指骨分明,掌心卻很軟,握起來很舒服。
臨硯倒是你,這次又去了多久?我數(shù)著日子,都快半個月了。
玄淵的指尖僵了一下,像是被問住了。
他垂眸看著交握的手,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聲音低了些:
玄淵十七天。
臨硯嗯,比上次久了三天。
阿硯故意逗他
臨硯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煩事了?
玄淵沒說話,只是反手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他另一只手從袖中摸出個小錦盒,遞到阿硯面前。
阿硯打開一看,里面躺著枚通體瑩白的玉佩,雕成了蜷縮的狐貍形狀,尾巴繞著爪子,圓滾滾的,看著憨態(tài)可掬。
臨硯這是……
玄淵上次你說,書房的鎮(zhèn)紙?zhí)病?/p>
玄淵的視線落在玉佩上,語氣平淡
玄淵這個軟,摔不壞。
阿硯愣了愣,才想起前幾天視頻時,自己隨口抱怨了句新得的端硯鎮(zhèn)紙邊角太尖,硌得手腕疼。
當(dāng)時玄淵只是“嗯”了一聲,他還以為這人沒往心里去。
臨硯你特意去給我找的?
阿硯捏著那枚暖融融的玉佩,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填得滿滿的,又酸又軟。
玄淵不說話,算是默認(rèn)。
他看著阿硯把玉佩貼身戴好,指尖蹭過那點凸起的狐貍尾巴,忽然低聲道:
玄淵下次……會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