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浮著細碎的光點，像南瞻部洲那塊石頭崩裂時濺出的星子。李悟清蜷在地上，指尖摳著泥土里的草屑，喉嚨里滾出破碎的氣音：“別打……別打我……”

他明明閉著眼，卻像看見那塊生養(yǎng)他的石頭在眼前炸開，碎石子嵌進掌心，疼得鉆心?！拔也辉摮鰜淼摹彼?，睫毛被冷汗濡濕，粘在眼下，“從石頭里蹦出來，就是錯的……”

“眼稀眸……是有因的啊……”這句說得極輕，像怕被誰聽見。他總覺得那雙看得太透的眼睛是原罪，能窺見人心底的齷齪，也能看見那些藏在笑靨后的刀，可誰信呢？誰信一只六耳獼猴的眼淚不是偽裝？

忽然，他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皠e殺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如來佛祖！求你……別殺孫悟空！”他好像看見那尊金光萬丈的佛坐在蓮臺上，指尖捻著法印，而孫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金箍棒斷成幾截，虎皮裙沾滿血污。

“鴻鈞……”他又轉(zhuǎn)向另一個虛無的方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也別殺我……我知道我礙眼……”六耳獼猴的耳朵此刻軟塌塌地貼在頭上，像兩片被雨打蔫的葉子，“我不配……不配有親人……從來都不配……”

他開始語無倫次地自說自話，像是在對誰剖白心跡，又像是在給自己定罪?！拔乙欢〞赖摹缤頃赖摹彼α艘宦?，笑聲比哭還難聽，“到時候就剩孫悟空一個靈猴了……可他對我是假的……全是假的……”

“我一直都是……都是心……”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得又急又亂，“我把心掏出來給你們看……這樣……這樣你們就高興了吧？”

最后幾個字消散在風里，他徹底沒了聲息，只胸口還在微弱地起伏，像暴雨將至前，那片被壓得喘不過氣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