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漫過青石砌成的池沿，將周遭的草木都暈成一片朦朧的綠。孫悟空赤著上身浸在溫水里，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著水面，濺起的水珠落在他肩頭，順著緊實的肌理滑入池中，漾開一圈圈細碎的漣漪。

身后的腳步聲很輕，帶著點猶豫的拖沓，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直到一片帶著皂角清香的衣角擦過他的脊背，來人的手臂忽然從背后環(huán)住他的腰，力道不算重，卻箍得很緊，像只受驚的小獸攀住了唯一的依靠。

“干嘛？”孫悟空的聲音里帶著水汽的溫潤，尾音微微上揚，聽不出太多情緒。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臉頰貼在自己后頸，發(fā)絲濕漉漉地蹭著皮膚，帶著點微顫的溫度。

李悟清的聲音悶在他肩窩處，像被揉皺的紙團：“沒什么……就是突然覺得，沒安全感。”

指尖的動作頓了頓，孫悟空側(cè)過頭，視線越過肩頭落在那張埋得很低的臉上。少年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鼻尖紅紅的，下頜線繃得緊緊的，顯然是強忍著什么。他沉默片刻，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鴻鈞又打你了？”

池子里的水似乎一下子靜了下來，只有水汽還在裊裊地往上飄。李悟清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額頭抵著他的肩胛骨，聲音低得幾乎要被水聲吞沒：“他說我練劍總走神，罰我在殿外跪了三個時辰……風好大，我盯著石階上的裂紋看，看了好久，覺得自己好像也跟那石頭一樣，隨時都會碎掉?！?/p>

孫悟空沒說話，只是抬手覆上他環(huán)在自己腰間的手。少年的手很涼，指節(jié)處還有些泛紅的壓痕，想來是跪得久了。他輕輕捏了捏那冰涼的手指，掌心的溫度一點點滲過去，像春日融雪般緩慢卻堅定。

“他老糊涂了，”過了一會兒，孫悟空才開口，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慍怒，“下次他再罰你，你就往我這兒跑。這水簾洞的石頭硬得很，任誰來都敲不碎，你待在這兒，塌不了?！?/p>

李悟清的肩膀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環(huán)著他的手臂忽然松開，轉(zhuǎn)而從側(cè)面抱住他的胳膊，把臉埋進他的臂彎里。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手臂滑下來，滴進池水里，蕩開細小的水花。

“哥，”他悶悶地喊了一聲，帶著濃重的鼻音，“你別嫌我麻煩啊?！?/p>

孫悟空低頭看了眼臂彎里毛茸茸的頭頂，嘴角幾不可查地勾了勾，抬手揉了揉那濕漉漉的頭發(fā)，力道放得極輕：“嫌你麻煩，當初就不該把你從石頭縫里刨出來。”

水霧依舊彌漫，池里的水漸漸暖得像一團融化的玉。李悟清抱著他的胳膊，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聲混著水聲傳來，那些在殿外跪著時感受到的寒意與恐慌，像是被這溫水與體溫一點點熨平了。他閉上眼睛，鼻尖縈繞著對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忽然覺得，就算外面的風再大，只要能這樣靠著，好像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孫悟空看著少年漸漸放松的眉眼，指尖在水面上輕輕敲著，心里卻暗自盤算著，下次見了鴻鈞那老頭，得好好跟他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