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學旅行歸來的大巴車上，興奮了一天的學生們大多東倒西歪地陷入了沉睡。車廂里安靜下來，只剩下引擎的嗡鳴和輕微的鼾聲。

陳隨新靠在窗邊，卻沒有睡意。他腦子里還在回放著古鎮(zhèn)河邊的那一幕幕，許亦在星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的側(cè)臉，以及那句輕飄飄的“也許吧”。心里像是揣著一只不安分的小鳥，撲棱著翅膀，攪得他心神不寧。他偷偷側(cè)過頭，想看看后排的許亦在做什么。

她似乎也累了，頭靠著車窗，閉著眼睛。窗外掠過的路燈在她臉上投下流動的光影，那根銀簪依舊妥帖地簪在發(fā)間。陳隨新看著，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然而，這只持續(xù)到周一開學。

周一清晨，陳隨新踩著上課鈴沖進教室，習慣性地把書包往座位上一扔，剛想跟同桌抱怨一句周末作業(yè)太多，話到嘴邊卻猛地卡住了。

他旁邊的座位已經(jīng)有人了。

是許亦。但她看起來……不一樣了。

那一頭長發(fā)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清爽的齊肩短發(fā)，發(fā)尾自然地內(nèi)扣，襯托出清晰的下頜線和一段白皙的脖頸。額前剪了薄薄的劉海，柔和了原本有些過于清晰的發(fā)際線和略顯冷硬的眉眼。她正低頭看著書，晨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讓這副新形象看起來竟有幾分乖巧和文靜，與她平時那種生人勿近的氣場形成了一種奇特的矛盾感。

陳隨新愣在原地，張著嘴，半天沒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大腦仿佛宕機了好幾秒。這變化太大了，但又……出乎意料地適合她。

陳隨新喂……你……

他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訝。

陳隨新你的頭發(fā)……？

許亦聞聲抬起頭，表情是一貫的平靜，但新剪的劉海讓她那雙總是過于清冷的眼睛，在抬眼時似乎多了一絲朦朧感。她看了陳隨新一眼，語氣平淡無波，聽不出什么情緒

許亦長了，麻煩，剪了。

六個字，依舊是許亦式的言簡意賅，堵死了所有后續(xù)問題。但配上這個莫名顯得有點柔軟的新發(fā)型，沖擊力更大了。

陳隨新所有的話都被噎了回去。他呆呆地坐下，眼神卻不受控制地往她那邊瞟。這發(fā)型……其實挺好看的，讓她看起來沒那么有距離感了，甚至……有點可愛？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摁了回去，他更疑惑的是，為什么突然做這么大的改變？僅僅是因為“麻煩”？

課間，蘇晚晴第一時間沖了過來，臉上寫滿了驚訝，但更多的是驚喜

蘇晚晴小亦子！你剪頭發(fā)啦？哇！很好看??！很適合你！

她圍著許亦轉(zhuǎn)了小半圈，由衷地贊嘆。

許亦似乎不太習慣這種直接的夸獎，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撥了一下額前的劉海，低聲說。

許亦只是基于效率最大化的選擇。洗發(fā)水用量可以減少百分之二十，吹干時間縮短百分之四十。

蘇晚晴噗嗤笑出聲，親昵地摟了一下她的肩膀

蘇晚晴知道啦知道啦，我們小亦子做什么都有道理！不過真的好看！

她細心地幫許亦把一縷沒理順的發(fā)絲別到耳后。

許亦剪短發(fā)的事，像一顆小石子投入班級這個池塘，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漣漪。大家議論了一兩天，大多是正面的好奇和驚訝——

其他人“許亦剪頭發(fā)了哎”、“沒想到還挺好看的”、“感覺整個人氣質(zhì)都不一樣了”。

很快，新鮮感過去，這件事也就淡了。

但陳隨新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這改變太突然了。他了解許亦，她不是一個會突然在意自己形象的人，“麻煩”這個理由聽起來合理，卻透著一股刻意的輕描淡寫。他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像是一臺精密儀器上出現(xiàn)了一個微小卻無法忽略的讀數(shù)異常。

他的不安很快得到了模糊的印證。

幾天后，他去物理辦公室送作業(yè)本，出來時路過樓梯間的拐角，隱約聽到里面?zhèn)鱽韷旱偷摹е鴲阂獾男β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