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斷橋邊,腳尖輕輕點(diǎn)著石階邊緣。江水拍打著橋墩,嘩啦嘩啦地響著,像是在嘲笑我的傻。
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風(fēng)也大了些,吹得我旗袍下擺飄來飄去。我低頭看了看表,指針又往前爬了一格,快十一點(diǎn)了。
何書桓還沒來。
我咬了咬嘴唇,手心攥著那張紙條,已經(jīng)被汗水浸得有點(diǎn)皺了。上面寫著:“今夜斷橋,一生之約?!笔俏矣H筆寫的,字跡有些顫抖,可那時候我滿心歡喜,想著他看見一定也會笑。
我記得他說過,訂婚儀式前要先有個約定,這樣才算是真正的開始。
我抬頭望向遠(yuǎn)處,路燈昏黃,橋頭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他一定是路上耽擱了。”我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他不會騙我的?!?/p>
可是越等,心里就越?jīng)]底。
我站起身,來回走了幾步,鞋跟敲在石板上的聲音清脆又刺耳。我忍不住掏出懷表,又看了眼時間——十一點(diǎn)一刻。
我開始數(shù)步子,從橋頭走到另一邊,再走回來。一共是二十三步。
二十三步,走完了就回頭,繼續(xù)走。
“陸依萍,你冷靜點(diǎn)?!蔽业吐晫ψ约赫f,“他一定會來。”
我想起那天晚上,我們在花園里散步,他牽著我的手,說以后每年都要一起回斷橋看看。那時候月光也像今天一樣亮,照在他臉上,他的眼神很認(rèn)真。
“你是我的選擇?!彼f。
我信了。
我真的信了。
可現(xiàn)在呢?
我停住腳步,靠在橋欄上,望著黑漆漆的江水。風(fēng)一吹,臉頰有些涼,我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我趕緊用手背擦了擦,不想讓眼淚流下來。我不該哭的,他馬上就要來了,我應(yīng)該笑著迎接他。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另一個畫面——前幾天我路過陸家大門,看到如萍站在門口送他出門。她穿著那件月白色的旗袍,頭發(fā)挽了個簡單的發(fā)髻,嘴角帶著溫柔的笑。
我當(dāng)時站在街角,看著他們倆并肩而立的樣子,心里突然一陣發(fā)緊。
我甩了甩頭,把那個畫面趕出去。
“不,那是錯覺。”我在心里對自己說,“他愛的是我?!?/p>
可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不來?
我又拿出紙條,指尖摩挲著那幾個字,仿佛能從字里行間找到答案。
“你到底在哪兒?”
我終于忍不住,轉(zhuǎn)身走向橋頭的小攤,那里還有個賣糖炒栗子的老頭。
“老伯,”我壓低聲音問,“您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西裝的年輕人,大概這么高,戴著眼鏡……”
老頭搖搖頭:“姑娘,這會兒人都回家了,哪還有什么年輕人?!?/p>
我點(diǎn)點(diǎn)頭,道了聲謝,轉(zhuǎn)身往回走。
腳步沉重,像是踩在棉花上。
我重新坐回石階上,看著手表,一秒一秒地數(shù)著。
十一點(diǎn)三十分。
十一點(diǎn)四十五分。
十二點(diǎn)整。
月亮升到頭頂,照得橋面一片銀白。
我還是一個人。
我終于忍不住了,站起來沖到橋邊,對著江水大喊:“何書桓!你到底來不來!”
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很快就被風(fēng)吹散了。
沒有人回應(yīng)。
我蹲下身子,抱緊自己,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到底把我當(dāng)什么?”我哽咽著,“備胎嗎?還是她的替身?”
我忽然想起很多事。
那天晚上他說要加班,其實(shí)去了如萍的畫展。
上個月他說要去朋友家吃飯,結(jié)果第二天有人看到他在陸家后院陪如萍賞花。
我一直在騙自己。
我以為他是真心的,以為他真的只愛我一個。
原來我只是他逃避的選擇。
我猛地站起來,沖到橋頭,攔住一個路人:“你知道何書桓今晚去哪兒了嗎?”
那人嚇了一跳,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聽說他在陸家,和大小姐一起吃晚飯……”
我愣住了。
“你說什么?”
“我、我是聽別人說的……他好像今晚根本沒打算出門……”
我松開手,那個人踉蹌了一下,趕緊跑開了。
我站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
何書桓,今晚根本沒打算來。
他讓我一個人在這里等了三個小時,而他……
他正在陸家,陪著如萍。
我猛地抓起那張紙條,用力一扯,撕成了兩半,然后扔進(jìn)江里。
紙條隨波漂遠(yuǎn),消失在黑暗中。
我站在那兒,渾身發(fā)抖,手指緊緊掐進(jìn)掌心。
“陸依萍,你真是個傻子?!?/p>
我低聲說,聲音里帶著恨意。
我不是恨他。
我是恨我自己。
明知道他優(yōu)柔寡斷,明知道他對如萍也有感情,我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他。
“你以為你贏了?”我喃喃自語,“其實(shí)你什么都不是?!?/p>
我突然笑了,笑聲里全是苦澀。
我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離開。
可剛邁一步,手機(jī)就響了。
我掏出來一看,是秦五爺。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依萍。”電話那頭傳來他低沉的聲音,“你還好嗎?”
我咬了咬牙,強(qiáng)忍住哽咽:“還好。”
“你在斷橋?”
我一愣,沒說話。
“我知道你在那里?!彼f,“我剛剛讓人打聽過了?!?/p>
我沒回答,只是沉默。
“你想換個活法嗎?”他問。
我怔住了。
“換個活法?”
“對,”他說,“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帶你離開這里。去海外,重新開始?!?/p>
我看著眼前漆黑的江水,久久沒有說話。
風(fēng)還在吹,吹得我眼眶發(fā)酸。
但我沒有再流淚。
“好?!蔽医K于開口,聲音堅(jiān)定,“我跟你走?!?/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一聲輕笑:“很好?!?/p>
我掛了電話,站在橋頭,看了眼陸家的方向。
那邊燈火通明,像一座溫暖的堡壘。
可我知道,那里從來都不屬于我。
我轉(zhuǎn)身,一步一步地走下橋。
身后是舊夢破碎的聲音。
前方,是未知的新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