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我站在客棧的窗邊，看著外頭的天色一點點亮起來。昨夜斷橋邊的事像一場夢，可手心那道被指甲掐出的紅印提醒我，一切都真真切切地發(fā)生了。

行李箱已經(jīng)收拾好了，幾件換洗的旗袍，母親留下的翡翠胸針，還有那支他送我的鋼筆。我把一封信壓在了梳妝鏡下，信上寫著“給陸家”，卻沒寫完。我咬了咬嘴唇，終究還是把筆擱下了。

樓下傳來報童的叫賣聲：“陸家二小姐私奔！陸家二小姐私奔！”我皺了皺眉，這消息傳得倒是快。我抓起外披，拎起箱子就往外走。

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樓下一陣喧鬧。是秦五爺?shù)娜藖斫游伊?。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司機已經(jīng)下來幫我搬箱子。我回頭看了一眼這間住了十幾年的客棧，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上了車，秦五爺坐在后座，穿著一身深灰色西裝，手里握著一份報紙。他見我進來，沖我點了點頭，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牛皮信封遞給我。

“這是巴黎分公司的聘書?！彼f，“他們等的是陸小姐，不是別人?！?/p>

我接過信封，手有些發(fā)抖。這是我第一次離開上海，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開始自己的人生。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素色旗袍，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我只有這身行頭了。”我說。

秦五爺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些什么我沒讀懂的東西。他沒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車子一路往碼頭開去，窗外的街道漸漸熱鬧起來。報童還在叫賣，街邊的早點攤飄來油條和豆?jié){的香味。我靠在窗邊，心里卻怎么也靜不下來。

到了十六鋪碼頭，晨霧還未散盡，遠處的輪船輪廓模糊不清。我下車時，腳下的青石板還帶著露水，踩上去有些滑。秦五爺親自幫我提箱子，動作很穩(wěn)。

“你確定要走了？”他問。

我點點頭，沒有看他。

“那就好好干?！彼f，“沒人會記得陸家二小姐，但所有人都會記住陸依萍?！?/p>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么說。我想回他一句謝謝，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就在這時，我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仡^一看，是方瑜。

她穿了一身淡藍色的旗袍，頭發(fā)有些亂，額前還別著一根紅色的發(fā)繩。她喘著氣跑到我面前，臉色有些蒼白。

“你就這樣走了？”她聲音有些發(fā)抖，“連個解釋都不給？”

我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是因為何書桓嗎？”她繼續(xù)說，“他根本不配你這樣對他?！?/p>

我心頭一緊，手不自覺地攥緊了箱子把手。

“你懂什么！”我終于忍不住開口，“我愛過他的，拼了命去愛！”

方瑜愣住了，她大概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我不是為了他走的。”我低聲說，“我是為了我自己?！?/p>

她看著我，眼里有些濕潤。

“可你連件像樣的行李都沒有……”她說。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笑了。

“我不需要。”我說，“我?guī)У臇|西，已經(jīng)夠了?！?/p>

秦五爺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們，什么也沒說。他只是示意司機把箱子搬上船。

方瑜從包里拿出一個小小的包裹，遞給我。

“這是……喜糖。”她說，“本來是準備在你們訂婚那天發(fā)的?！?/p>

我接過那包喜糖，心里有些發(fā)酸。我輕輕打開，里面是一顆顆粉紅色的糖果，甜得有些膩。

“謝謝你?！蔽艺f，“但我用不上了?！?/p>

方瑜看著我，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你真的不再回頭了？”她問。

我搖搖頭。

“斷橋都斷了，還有什么不斷得了?！蔽艺f。

我轉(zhuǎn)身朝船走去，腳步堅定。身后傳來她的聲音，可我已經(jīng)聽不清她說什么了。

登上甲板的那一刻，我回頭望了一眼。秦五爺正和司機說著什么，而方瑜還站在原地，看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任由海風吹亂頭發(fā)。我告訴自己，從今天起，陸依萍不再是陸家的二小姐，不再是何書桓的備胎。我要成為真正的陸依萍。

輪船鳴響汽笛，我閉上眼睛，感受著海風拂過臉龐的溫度。

新的一天，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