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丹”二字落下,小鋪內的空氣徹底凝固,仿佛連灰塵都被凍結在空中。四位元嬰真君的注視如同實質的枷鎖,將林塵釘在原地。
“諸位前輩……”林塵喉頭有些發(fā)緊,心中念頭電轉。他料到這鉆石令會引來些窺探,但沒想到是四位元嬰聯袂直接堵門…
這群大佬是真看得起自己這“新晉筑基”!
玄霧真君神色不變,那份冰寒的壓迫感更重了一分:“五品,化神丹。”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炸雷!
化神丹!元嬰大圓滿沖擊化神境所需的核心破境之丹!五品上階!其煉制所需的材料珍稀程度,對丹師修為境界、丹火掌控、神魂消耗的要求,都近乎苛刻!
這已經不是高射炮打蚊子的問題,這簡直是讓剛學會走路的嬰兒去扛起崩山巨斧!
林塵臉上瞬間失去血色,那份偽裝出的恭敬和些許惶恐幾乎崩裂,只剩下最真實的驚愕和難以置信:“前……前輩!莫要玩笑!晚輩區(qū)區(qū)筑基,如何能煉五品丹!此乃……”他頓了頓,強行咽下“癡人說夢”四個字,苦笑著,“…此乃元嬰宗師、甚至化神高人才有資格嘗試的仙丹?。 ?/p>
“筑基?”玄霧真君嘴角勾起一絲極冷、極淡的弧度,那雙冰錐般的眼眸似乎更銳利了,“你的丹藥,瞞不過我等眼力。筑基修士,煉不出這般品質的二品丹?!彼敛谎陲椖抗庵械膶徱?,“你丹術根基之雄厚,遠超表象。那日寒霜令的道韻共鳴……也并非錯覺?!?/p>
林塵的心沉了下去。果然!當初收斂金丹氣息時那細微的波動和沖突,終究是被這精擅寒冰道則的元嬰老怪物捕捉到了蛛絲馬跡!
旁邊的赤陽真君性子似乎更為暴躁,周身那隱而不發(fā)的熱浪都波動了一下,聲音如悶雷滾動:“小子!廢什么話!能煉便是能煉!成與不成,丹爐前見過真章!”
厚土真君適時地又踏前半步,他那張國字臉上努力擠出和緩之色,帶著推心置腹的懇切,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大義凜然:“林小友,實不相瞞,今日我等冒昧而來,確有私心。元嬰突破化神,九死一生!如今尸患爆發(fā),死氣彌漫侵蝕天地靈機,突破更是難上加難!陛下十年前突破化神,乃是王朝最后的氣運所鐘。我等四人雖薄有修為,卻因守護各城重責,分身乏術,根本無法如同陛下當年那般覓地閉關數十載感悟天機。這化神丹,便是我等最后一道屏障!能否守住這北嶺最后一方凈土,能否庇護這萬千黎庶殘存生機,皆系于此!”
他將這頂“守護蒼生”的大帽子扣得又大又沉,字字句句敲打在“大義”之上。碧波真君那雙飽含憂色的眼眸也望向林塵,輕聲道:“若閣下能煉成此丹,助我等一臂之力,所需一切,我等必竭盡全力供給,煉制所需酬勞,可按市價雙倍支付?!?/p>
雙倍酬勞?林塵心中冷笑。五品化神丹的酬勞本就是天文數字,雙倍?聽起來誘人??汕疤崾牵糜忻玫?!
他的目光掃過眼前四人。
玄霧深不可測,冰寒如淵。
赤陽暴烈如火,熱浪隱伏。
厚土看似敦厚,言辭卻最能把人架在火上烤。
碧波看似柔弱,卻可能是最執(zhí)著的一個。
這四人聯袂而來,言語軟硬兼施,最后更搬出“守護”的大義,堵死了一切推諉的退路。
拒絕?
林塵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吐出一個“不”字,下一刻,他那點好不容易凝聚的金丹根基,連同這具好不容易得來的身體,會瞬間化為這四位元嬰真君怒火下的飛灰。什么鉆石令,在這北嶺新城立足的資格?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虛妄!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嘴角艱難地扯出一個極微小的弧度,帶著認命的苦澀:“諸位前輩言重了……守護北嶺,林塵亦感同身受。只是……五品丹……”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晚輩……只能勉力一試。成與不成,實不敢保證。所需材料…”
話未說完,赤陽真君已是大笑出聲:“哈哈!林小友果真是爽快人!快人快語!成!成不成那都是天意!材料我等早已備齊!”
笑聲如雷,震得黃銅丹爐嗡嗡作響。
玄霧真君眼中那份銳利的審視并未散去,但他只是微微頷首,不見喜怒。厚土真君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碧波真君眸中的憂色,似乎也淡去了那么一絲。
厚土真君袍袖一拂,一道暗沉沉的流光落入林塵手中。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不知名暗金靈木制成的匣子,入手沉重。匣子表面沒有任何紋路,散發(fā)著隔絕神識探查的靈壓。厚土真君的聲音同時傳入林塵識海:“丹方及輔藥明細在此,核心主藥稍后會有人秘密送至你處。煉制需在三日之內開始,此地僻靜,倒是一處所在。”
匣子里不僅包含丹方,核心主藥還要另送?保密到這種程度?林塵握著這重若千斤的木匣,心中更是冰涼。
“好!痛快!”赤陽真君又是一聲喝彩,蒲扇般的大手一揮,一大片閃爍著刺目紅光、仿佛無數細小火星在其中跳躍沸騰的“砂石”嘩啦一下堆在了林塵鋪子中央的空地上,瞬間將鋪子里的寒氣驅散,溫度急劇攀升!
“此乃金焰砂!算是我老赤給你的見面禮!煉那勞什子化神丹,火可不能差!用這個好生溫爐!”赤陽真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這金焰砂是頂級的火屬性靈材,能大大增強普通丹爐的火力穩(wěn)定性。
然而看著小山般的金焰砂堆在自家簡陋的鋪子中央,林塵卻只想嘆氣——真是“貼心的資助”啊。
玄霧真君的目光最后在林塵和他那尊修補過的黃銅丹爐上停留了一瞬,聲音依舊冰冷無波:“靜候佳音?!毖粤T,身影如煙云般消散。
厚土真君含笑點頭,碧波真君也微微欠身,兩人隨之消失。
赤陽真君拍了拍林塵的肩頭:“小子!好好干!老夫看好你!下次再見,愿這鋪子里飄出化神丹的仙氣兒!”哈哈一笑,也化作一道赤虹遁走。
鋪門無聲無息地合攏。
爐膛因金焰砂的熱力傳遞過來,重新變得溫熱。
但那四位元嬰帶來的無形壓力,卻沉甸甸地壓在林塵的胸口,久久不散。
他緩緩走到那小山般的金焰砂前,指尖拂過那滾燙、蘊含暴躁火元力的砂礫。
又低頭看了看地上那個能隔絕元嬰神識窺探的暗金木匣。
再看看角落里那尊平平無奇的黃銅丹爐。
一個荒謬絕倫的念頭在他腦中翻滾:
我,仙界一代丹神……重活一世,竟然要窩在這北嶺邊角的小破店里,用這尊勉強算個“爐”的凡銅疙瘩,給四個元嬰期的小輩,煉那五品的化神破境丹…
憋屈!
他拿起一塊金焰砂掂了掂,那灼熱的氣息讓他丹田內那縷點薪真炎都躍動了一下。
“罷了……”林塵將金焰砂丟回“小山”,拍了拍手,對著那尊無辜的黃銅丹爐露出了一個極其復雜、混合著無奈、自嘲、還有一點點被逼上絕境后瘋狂的笑意。
“爐兄啊爐兄,委屈你了。”
他眼神深處那點微弱火焰陡然一跳,閃過一絲屬于丹塵子的、近乎殘酷的冷靜與決斷。
丹爐無言,只是爐壁上那道修補的縫隙在金焰砂紅光的映照下,隱隱透出一縷微不足道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