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污濁的空氣凝滯著，夏油杰的問題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準(zhǔn)地剖開所有混亂的表象，直刺最核心的恐懼。

我靈魂深處……藏著什么？

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股讓宿儺興奮、讓五條悟瘋狂、讓伏黑惠失控的所謂“熟悉的味道”，對我而言，只是無盡的災(zāi)難源泉。

“我不知道……”我靠著冰冷的墻壁滑下去，聲音因脫力和恐懼而嘶啞破碎，“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穿成了這樣……我只是想回家……”

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涌出，混合著臉上的污跡，狼狽不堪。巨大的委屈和絕望淹沒了我。憑什么我要承受這些？

夏油杰沒有說話，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雙細(xì)長的眼睛里審視未退，但或許是我崩潰的慘狀太過真實(shí)，那冰冷的銳利稍稍緩和了一絲。他眼底深處那幾乎被疲憊和瘋狂淹沒的理智，似乎在艱難地重新占據(jù)上風(fēng)。

他忽然極輕地嘖了一聲，像是厭煩了這無止境的麻煩，又像是做出了某個決定。

“呆在這里別動?！彼曇粢琅f沙啞，卻帶上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式，“也別發(fā)出任何聲音。”

不等我回應(yīng)，他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巷子更深的陰影里，消失不見。

幾分鐘后，他再次出現(xiàn)，手里多了一個臟兮兮的帆布包。他將其扔到我面前。

“換上?！毖院喴赓W。

我顫抖著手打開包，里面是一套普通的、甚至有些破舊的女性衣褲，還有一頂黑色的假發(fā)和一副寬大的黑框眼鏡。

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沒有任何猶豫，也顧不得他在不遠(yuǎn)處背對著我放哨，用最快的速度扯下身上那件早已破爛不堪、血跡斑斑的高專制服，套上那身充滿霉味的便服，戴好假發(fā)和眼鏡。

寬大的鏡框幾乎遮住了我半張臉，假發(fā)的質(zhì)感粗糙，但此刻，它們是我唯一的屏障。

夏油杰回過身，目光快速掃過我，確認(rèn)偽裝無誤后，簡短道：“走?！?/p>

他帶著我在迷宮般的后巷和地下通道中快速穿行。他的步伐極快，對這片區(qū)域的陰暗角落熟悉得驚人，總能巧妙地避開主干道和任何可能存在的監(jiān)控。整個過程，他不再發(fā)一言，只有緊繃的側(cè)臉和時刻警惕觀察四周的眼神，顯示著局勢的嚴(yán)峻。

我們最終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銹跡斑斑的鐵門前。他敲擊出一段富有節(jié)奏的暗號。

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一條縫，一只渾濁的眼睛警惕地向外窺視?？吹较挠徒芎?，門才徹底打開，露出后面一個身材矮小、披著斗篷、咒力氣息古怪的老太婆。

“嘖，又帶來麻煩了啊，夏油?！崩咸怕曇羲粏。抗庀裉秸諢粢粯釉谖疑砩蠏哌^，尤其在看到我那頭粗糙假發(fā)下漏出的幾絲銀白時，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精光。

“少廢話，婆婆。給她做個徹底的氣息隔絕，最高規(guī)格的?！毕挠徒苷Z氣不容置疑，側(cè)身將我推進(jìn)門內(nèi)。

門內(nèi)是一個擁擠、雜亂、充斥著各種古怪草藥和咒物味道的空間。到處懸掛著符咒和風(fēng)干的怪異器官，像一個巫婆的巢穴。

那被稱為婆婆的老太婆圍著我轉(zhuǎn)了兩圈，干枯的手指幾乎要碰到我的皮膚，鼻子用力吸著氣。

“哼……好家伙，這味道可真夠勁的。”她嘟囔著，瞥了一眼夏油杰，“招惹上的東西一個比一個嚇人，你也瘋了不成？”

“代價照付?！毕挠徒芾淅涞?，“動作快?！?/p>

婆婆嘿嘿笑了兩聲，不再多問。她讓我坐在房間中央一個繪著復(fù)雜陣法的墊子上，然后開始在我周圍擺放各種稀奇古怪的材料——漆黑的蠟燭，研磨成粉的骨頭，散發(fā)著惡臭的油脂……

她開始吟唱起調(diào)子古怪、音節(jié)晦澀的咒文。那些材料隨著她的吟唱開始冒煙、融化，散發(fā)出濃烈的、令人頭暈?zāi)垦５臍庀ⅰ熿F如同活物般纏繞上我的身體，冰冷刺骨，又帶著一種強(qiáng)烈的束縛感，試圖鉆進(jìn)我的每一個毛孔。

我感到體內(nèi)那點(diǎn)微弱的不穩(wěn)定力量開始劇烈躁動，試圖反抗這股外來的壓制。靈魂深處，那一點(diǎn)我自己都無法感知的、“熟悉”的東西，似乎也被驚動了，散發(fā)出極其微弱的、卻讓周圍煙霧都為之震顫的波動。

婆婆的吟唱猛地一頓，臉上露出駭然之色，驚疑不定地看向我。

夏油杰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

就在這儀式進(jìn)行到最關(guān)鍵、也是最危險的時刻——

轟?。?！

整個小屋如同被巨錘砸中，劇烈地?fù)u晃起來！頭頂?shù)钠科抗薰捺枥锱纠驳氐袈渌に椋?/p>

外界，一股龐大得無法形容、帶著絕對毀滅意志的恐怖咒力，如同天罰般轟然降臨，死死鎖定了這間小小的避難所！

“這么快？！”婆婆失聲尖叫，臉上血色盡失。

夏油杰猛地將我從陣法中拽起，臉色難看至極：“失敗了！走！”

根本來不及從正門離開！他一把撕開側(cè)面的墻壁——那后面竟然不是實(shí)心磚石，而是一片扭曲蠕動的陰影！

是剛才那種移動方式！

就在我們即將再次投入陰影的瞬間——

小屋的屋頂被一股絕對暴力強(qiáng)行掀開！

漫天塵埃和碎木屑中，一個身影懸浮于空。

白色的頭發(fā)在狂亂的咒力氣流中飛舞，那雙蒼藍(lán)的六眼如同兩顆燃燒的寒冰，精準(zhǔn)地穿透一切阻礙，瞬間鎖定了我。

五條悟。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比在囚籠里時更加非人，更加冰冷。無盡的符文在他周身流轉(zhuǎn)、生滅，那是領(lǐng)域展開前的征兆！

“找到你了?！?/p>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一切嘈雜，帶著一種宣判般的絕對冷漠。

“這次，不會再有任何人打擾。”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分給如臨大敵的夏油杰和那個婆婆一絲一毫，仿佛他們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塵埃。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絕望再次攫緊了我。

夏油杰猛地將我完全護(hù)在身后，盡管他的臉色同樣蒼白，咒力在五條悟的絕對壓迫下顯得搖搖欲墜。他身后，巨大的咒靈輪廓開始浮現(xiàn)，發(fā)出威脅性的低吼。

“五條悟！”夏油杰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赴死的決絕，“你清醒一點(diǎn)！”

五條悟終于將視線緩緩移向他，那雙六眼里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虛無的冰冷。

“擋我者，”他薄唇輕啟，吐出最簡單的字眼，

“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