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外,夜風(fēng)卷著酒旗獵獵作響。武映雪勒馬急停,馬蹄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她一手攥緊韁繩,另一只手死死抓著戲冊,指節(jié)泛白。紙頁邊沿已被鮮血浸透,染紅了她的袖口。
遠(yuǎn)處傳來零星的馬蹄聲,是趙家的人追來了。
她甩鐙下馬,動作利落得像是要斬斷什么。侍衛(wèi)牽著馬繞到后巷,自己卻徑直走向前門。門板斑駁,油燈搖曳,她抬手敲了三下。
“吱呀——”
門縫里透出一雙警惕的眼睛。
“找掌柜的?!彼曇羯硢。瑤е秲?。
門內(nèi)人遲疑片刻,還是將門拉開一條縫。武映雪一腳踏入門內(nèi),劍鋒在燭光下閃了一下。
柜臺后坐著個佝僂老頭,正慢悠悠地擦拭酒壇??伤氖种冈陬澏?,一不小心打翻了壇子,酒水灑了一地。
“別裝了?!彼湫σ宦暎槌鲅g長劍,劍尖直指老頭咽喉,“我知道你在等我。”
老頭瞳孔一縮,目光落在她袖口的血跡上,喉頭滾動。
“蘇婉娘留下的東西……在哪兒?”
話音未落,門外驟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老頭眼神一變,迅速低頭掃了一眼柜臺下的暗格。武映雪心下一緊,劍尖再往前送了幾分。
“你若敢動,我保證你比趙德死得更快?!?/p>
老頭終于抬頭,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驚懼。他嘆了口氣,緩緩伸手探入柜臺下的木格。片刻后,一張泛黃的信箋被取出,輕輕放在桌上。
武映雪盯著那張紙,指尖微微發(fā)顫。她記得這張紙,那是蘇婉娘最后一次登臺時,從袖中滑落的一頁。
“她在最后一頁寫了什么?”她咬牙問道。
老頭沒說話,只是盯著她看,仿佛在判斷她是否真的準(zhǔn)備好了。
“快說!”她聲音陡然拔高,劍鋒壓得更深了些。
“她說……”老頭緩緩開口,語氣沉重,“‘她才是第二枚棋子’?!?/p>
武映雪心頭猛地一震。
“誰?”
“你?!?/p>
話音剛落,窗外傳來一聲悶響。她猛然回頭,只見一片黑影掠過窗欞。緊接著,一支弩箭破空而來,釘入她身后的木柱。
“走!”她大喝一聲,轉(zhuǎn)身撲向柜臺后的老頭。
老頭驚叫一聲,卻被她一把拽住衣領(lǐng),按在地上。門外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緊接著是兵刃相擊的清脆聲響。
“顧清之!”她脫口而出。
果然,門口一道身影沖進(jìn)來,正是顧清之。他渾身帶傷,左臂纏著染血的布條??匆娝囊凰查g,他眼神一滯,隨即疾步上前。
“你怎么還在這兒?快走!”
“先看看這個!”她將戲冊塞進(jìn)他懷里,手指在他掌心停留片刻。
顧清之愣了一下,低頭翻開戲冊。紙頁上滿是血跡,卻仍能辨認(rèn)出熟悉的字跡。
那是蘇婉娘的筆跡。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他喃喃自語,聲音發(fā)澀。
“知道什么?”武映雪皺眉。
“她知道我不是第一個?!彼痤^,目光復(fù)雜,“她也知道,你不是最后一個?!?/p>
武映雪心頭一跳,剛要追問,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悶哼。
“小心!”她猛地轉(zhuǎn)身,只見一名黑衣人已躍上柜臺,手中匕首直取老頭咽喉。
她揮劍迎上,劍光如雪,劃破空氣。兩人交手不過幾招,黑衣人便被她逼退幾步??删驮谒砸凰尚钢H,另一名黑衣人從背后襲來,一把奪走了戲冊。
“不要!”她怒吼一聲,飛身追去。
那人已躍上窗臺,戲冊在他手中展開。借著燭光,她看清了其中一頁——
“趙德親筆,武府賬冊?!?/p>
她整個人如遭雷擊。
“你父親……”老頭喘著氣開口,聲音虛弱,“他也是他們的人?!?/p>
武映雪只覺天旋地轉(zhuǎn)。腦海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畫面——父親與趙德談笑風(fēng)生、將軍府書房里的密信、婚禮當(dāng)日顧清之冷漠的眼神……
她咬緊牙關(guān),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得清醒。
“不可能……”她低聲呢喃。
“你以為你嫁的是一個狀元郎?!崩项^苦笑著搖頭,“其實(shí)你不過是另一枚棋子。”
“閉嘴!”她怒喝一聲,一劍劈向柜臺。
木屑紛飛,老頭嚇得往后縮了縮??删驮谶@時,她突然冷靜下來。她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刀。
“既然我是棋子,那我就撕了這盤棋局?!?/p>
她將殘頁藏入貼身夾層,動作干脆利落,如同斬斷枷鎖。
“顧清之?!彼D(zhuǎn)身看向他,眼神堅(jiān)定,“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聯(lián)手。”
顧清之看著她,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窗外更鼓敲響,夜色正深,殺機(jī)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