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高窗上冰冷的鐵欄,切割成一道道光柵,斜斜地打在柔軟的地毯上,塵埃在光柱中無聲飛舞。房間里安靜得能聽到自己心臟緩慢而沉重的跳動聲,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身體深處隱秘的酸痛。
我擁著柔軟的羽絨被坐起身,絲滑的布料滑過皮膚,帶來一絲微涼的觸感。身體的蘇醒是緩慢而清晰的,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嶙峋礁石。四肢百骸都?xì)埩糁环N使用過度的疲憊感,尤其是腰間和腿心,那鮮明而陌生的酸脹感,像無聲的烙印,提醒著我昨夜那場孤注一擲的瘋狂與糾纏。
手腕上,那圈銀色的金屬依舊冰冷,但隨著我抬手的動作,鏈環(huán)相碰發(fā)出清脆卻不再那么刺耳的輕響。它依然禁錮著我,依然定義著囚徒的身份,但此刻,看著那被細(xì)心包裹的軟布,感受著身體殘留的、與他有關(guān)的痕跡,這冰冷的物件似乎莫名地少了幾分純粹的絕望,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扭曲的牽絆。
房間里空無一人。
他的氣息已經(jīng)消散,只剩下空氣中極淡的與情欲混合后留下的冷冽余味,以及床單上輕微的褶皺,證明那一切并非我的幻覺。身邊的位置空蕩而冰涼,他離開得無聲無息,如同他來時一樣。
我赤腳下床,柔軟的地毯包裹住足尖。每走一步,身體的酸軟都在叫囂。我走到浴室,打開燈,明晃晃的光線下,鏡中的自己臉色依舊缺乏血色,眼底有著睡眠無法驅(qū)散的淡淡青影,但奇怪的是,那雙總是盛滿了恐懼、憤怒或冰冷的眼睛里,此刻卻似乎沉淀下了一些別的東西。
一絲劫后余生的恍惚,一種身體被徹底占有后的微妙倦怠,還有……一點點極其微弱的、連自己都不太敢確認(rèn)的……安定?
是的,安定。
盡管處境依舊險惡,前路依舊迷霧重重,但昨夜他的反應(yīng)——那最初的震驚,其后的失控,以及最后近乎笨拙的溫柔和清晨悄無聲息小心翼翼在我腿間的清理——所有這些細(xì)節(jié),都像一塊塊拼圖,拼湊出一個讓我心跳加速的推論:熙旺的心里,有我的一席之地。而且,這一席之地的分量,或許比我想象的更重。
他將我藏在這里,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或許確實是他認(rèn)知里,在傅隆生和熙蒙的雙重陰影下,唯一能暫時保全我的方法。這保護(hù)本身帶著屈辱和禁錮,但比起直接被當(dāng)成貨物或籌碼交出去,這似乎又是目前唯一的、扭曲的生路。
我不再是完全孤獨地面對這一切了。我抓住了一根或許有毒、但卻足夠堅實的藤蔓。
用冷水拍了拍臉,冰冷的觸感讓我稍微清醒。看著鏡中的自己,我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似乎不再像前幾天那樣窒悶。
等待。
現(xiàn)在的我,能做的似乎只有這個。
但此時的等待,與之前那如同等待行刑般的絕望已然不同。它依舊煎熬,依舊充滿變數(shù),但底色里,卻混入了一縷極其微弱的、名為“希望”的光。我在等待下一次門鎖開啟的聲音,等待他的出現(xiàn),等待或許能從他那里得到的更多信息,甚至……等待一個或許能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轉(zhuǎn)機(jī)。
我走到窗邊,仰頭看著那幾根堅固無比、將天空切割成條狀的鐵欄。手指無意識地抬起,輕輕摩挲著手腕上那圈冰冷的金屬,軟布的觸感細(xì)膩,底下的堅硬卻毋庸置疑。
熙旺…… 哥哥……
我在心里無聲地咀嚼著這兩個稱呼。一個疏離,一個親密。一個代表著他冰冷的身份,一個昨夜卻擊潰了他所有的防線。
下一次見面,會是什么時候? 他會帶來外面的消息嗎? 傅隆生和熙蒙有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 這條看似“安全”的鏈子,又能保護(hù)我多久?
問題依舊很多,風(fēng)險從未遠(yuǎn)離。但此刻,撫摸著手腕上這圈他親手鎖上、卻又細(xì)致地包裹好的鏈子,我那顆一直浸泡在冰水里的心,竟奇異般地感受到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卻真實存在的溫度。
我就在這奢華的牢籠里,一邊休養(yǎng)著酸痛的身體,一邊開始學(xué)習(xí)如何耐心地……等待我的看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