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鬼王的黑影壓到破屋門口時，葉昊天正扶著墻咳嗽。
血沫子濺在粗糙的土墻上，洇出一朵朵暗紅梅印。他剛硬撐著震碎了鬼王的陰魂術(shù)，此刻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團黑氣凝聚成猙獰的人形——青面獠牙，頭頂斷了半截的獨角閃著寒光，正是無盡深淵來的不速之客。
“斗戰(zhàn)圣尊？不過是條快死的野狗！”鬼王獰笑著逼近，利爪帶起的陰風刮得希兒縮緊了脖子，“本尊倒要看看，你這副殘軀，怎么護得住……”
話音未落，他已沖到葉昊天面前，帶著毀魂滅魄的力道，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葉昊天沒躲。
他甚至沒看那只利爪，只是在鬼王的肩膀擦過自己衣袍的瞬間，抬手，用盡全力撞了過去。
沒有金光，沒有巨響，只有一聲輕微的“?！甭?，像氣泡炸開。
那不可一世的獨角鬼王，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在觸碰葉昊天肩膀的剎那，化作了漫天黑灰，連點渣都沒剩下。風一吹，散得干干凈凈。
屋外那些跟著鬼王來的小妖，瞬間嚇得腿軟，一個個癱在地上，連滾帶爬地想逃。
葉昊天捂著胸口，又咳出一口血。血滴在地上，與之前的血跡融在一起，像朵開敗的花。他看著那些瑟瑟發(fā)抖的妖怪，忽然低低地笑了，笑聲里裹著血沫子，聽著讓人心頭發(fā)緊。
“怎么不跑了？”他聲音嘶啞，扶著墻慢慢站直，“不是想看本尊力不從心的樣子嗎？”
小妖們嚇得連連磕頭，連話都說不囫圇。
“你們說得對。”葉昊天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神掃過曠野，像是在看很遠的地方，“我確實力不從心了。當年孫大圣頭上戴著金箍，被佛道束縛著，不也照樣走完了西天路？他能忍，我葉昊天也能。”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染血的手：“現(xiàn)在的我，是沒力氣再掀翻天庭，也沒本事硬撼天道了。我只能……打打你們這些小妖怪。”
他每說一個字，就往小妖們面前走一步。每走一步，地上就多一滴血?？赡枪蔁o形的威壓，卻比他全盛時期還要嚇人，壓得小妖們連呼吸都在發(fā)顫。
“可你們記好了，”葉昊天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穿透骨髓的狠勁，“就算我葉昊天只剩一口氣，就算我吐著血，你們這些想動我女兒、想辱我猴族的雜碎——”
他猛地攥緊拳頭，掌心的血順著指縫往下淌：
“有一個，我殺一個！有一窩，我端一窩！”
最后一個字落下時，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彎著腰，像要把心肝都咳出來。希兒趕緊跑過去，從懷里掏出塊干凈的帕子，踮起腳替他擦嘴角的血，小手抖得厲害。
“爹爹……”
葉昊天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像是在借她的溫度撐著。他抬眼看向那些早已嚇破膽的小妖，聲音又恢復(fù)了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滾?！?/p>
小妖們?nèi)缑纱笊?，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山林里，連回頭都不敢。
破屋前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葉昊天沉重的喘息。
希兒扶著他坐下，把小臉貼在他冰涼的手背上：“爹爹，我們回家好不好？回那個有糖葫蘆的小鎮(zhèn)。”
葉昊天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忽然笑了。他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掌心的血蹭在她發(fā)間，像朵倔強的花。
“好，”他說，“等爹緩過來，就帶你回家。”
陽光穿過樹影，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有多狼狽，有多虛弱，可只要看著身邊的女兒，只要想起那句“孫大圣戴著金箍也能取經(jīng)”，他就覺得，這口氣，他還能再喘下去。
哪怕只能打打小妖怪，哪怕要吐著血，他也得撐著。
撐到能再為她擋一次災(zāi)，撐到能讓她再吃上一串糖葫蘆，撐到……讓她看到，她的爹爹，就算落了難，也還是那個不肯認輸?shù)暮镒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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