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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在太后手中晃動，映得那封信上的字跡愈發(fā)刺目。我死死盯著"前朝余孽"四個字，仿佛看見血淋淋的過往從紙上爬出來。
"十五歲生辰那日，你父親帶你去城郊別院見誰？"太后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想起來了，那天父親破天荒地親自駕車，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音格外清脆。別院里坐著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見我進來時突然跪倒在地，腰間玉佩閃過熟悉的紋樣——和沈玉繡帕上的暗紋一模一樣。
"娘娘想說什么？"我聽見自己聲音發(fā)抖。太后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按在唇上又迅速抽回，暗紅的痕跡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她抬手撫過佛珠，每一聲輕響都像催命符。
"蘇家三代忠良，可經(jīng)得起查？"太后慢慢站起身，扶著案幾的手指關節(jié)發(fā)白，"哀家給你兩個選擇——要么幫本宮找出前朝余黨，要么看著蘇家為你陪葬。"
外面風雪更急了，銅漏聲聲催促，香爐升起的煙霧在"肅清寰宇"匾額下盤旋。我想起父親深夜獨坐書房的樣子，燭淚凝滿燭臺卻未動筆硯，原來這些年他心里藏著這么大的事。
剛踏出慈寧宮門檻，風雪就撲面而來。發(fā)間步搖墜著的明珠不斷撞擊簪身，發(fā)出細碎聲響。積雪沒過繡鞋，寒意直透中衣。宮燈在風中搖晃如血色燈籠，積雪壓斷枯枝聲驚起寒鴉。我忽然想起成婚那日也是這般大雪，蕭承璟親手為我拂去肩頭落雪，說要做一對恩愛夫妻。
轉過月洞門，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玄色大氅沾滿雪花，蕭承璟站在那里，手里攥著的畫像邊角已經(jīng)卷起。明黃圣旨與素白畫像在雪地上投下糾纏的影子，他死死盯著我袖口露出的信箋一角，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原來你早知道沈玉的身份。"他說這話時，雪落在睫毛上化成水珠。我心頭一顫："直到今夜才知父親隱瞞。"
話音未落，他一把抓住我手腕要奪信箋。暖爐掉落時炭火濺上袖口，灼傷肌膚的痛讓我皺眉。他忽然松開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臟東西。
"你和她一樣都是來害朕的。"他說這話時眼神空洞，像極了在沈玉舊居里的樣子。我猛地扯下發(fā)間金簪擲向雪地，紅寶石滾落進雪堆，像一滴凝固的血。
"蕭承璟，"這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你永遠躲在回憶里傷害真心待你的人。"
他僵在原地，我轉身離去時聽見身后傳來瓷器碎裂聲?；仡^只見滿地狼藉，畫像已被踏進雪泥。他俯身撿拾的動作像極當年在沈玉舊居，遠處傳來更鼓聲，與慈寧宮銅漏聲形成時空交錯感。
獨自坐在雪地里，圣旨已被淚水浸透，邊角蜷曲如枯葉。遠處宮墻角樓傳來梆子聲，驚起棲在檐角的夜梟。融雪順著鬢角流進衣領，冷得像利刃貼著咽喉。
"原來最痛的不是被誤解，是終于看清自己也不過是局中人。"
余光瞥見假山后衣袂一閃，林婉兒提著燈籠悄然離去的方向，與畫像上沈玉慣常走的偏門竟是同路。燈籠映出的身影與記憶中沈玉夜訪東宮的身形漸漸重合。飄落的雪花墜在圣旨"鳳印"處，漸漸模糊了"皇后"二字。
我攥著圣旨的手指逐漸發(fā)僵，雪水滲進中衣貼著肌膚，冷得像是有人把冰刃抵在脊背上。遠處角樓傳來梆子聲，三更天了。
假山后的燈籠光暈慢慢消失，林婉兒走遠了。我盯著那條通往偏門的路，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畫像上的沈玉常走這條路，可她每次去偏門做什么？
炭火余溫還在袖口縈繞，腕間被蕭承璟抓住的地方隱隱作痛。我低頭看手背，皮膚泛著紅，像極了他今夜看我時的眼神。
"娘娘，這邊風雪大，回宮吧。"隨侍的宮女輕聲說。
我點點頭，起身時圣旨滑落半截，鳳印處沾了雪泥。剛邁一步，忽聽身后傳來腳步聲，急促又刻意放輕。我猛地回頭，只見一片雪花緩緩落在空地上。
宮女也察覺不對，提著燈籠往假山方向照。光影掃過青石磚，我看見幾滴暗紅濺在雪上。走近幾步，發(fā)現(xiàn)磚縫里嵌著半片帕子，金線繡著二皇子府的紋樣——正是太后咳嗽時捂嘴用的那方。
"快撿起來。"我蹲下身。
帕子邊緣還沾著血跡，摸上去已經(jīng)發(fā)硬。我盯著那抹紅，突然想起方才太后抓佛珠的模樣。她的手指關節(jié)發(fā)白，不是因為用力，而是因為痛。
"娘娘？"宮女見我面色不對。
我攥緊帕子站起身："去太醫(yī)院。"
"現(xiàn)在？"
"立刻。"我轉身朝前殿方向走，"找借口說太后娘娘身體不適，要太醫(yī)即刻前來候著。"
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鐘聲。我抬頭望去，只見東宮方向火光沖天。宮女驚呼："出什么事了？"
我望著那片火光，心里有個聲音在說：有人搶在我前面了。
"快去叫人救火。"我扯起裙擺就往那邊跑，"去請皇上——不，讓太醫(yī)先去太后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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