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晨光刺破灰蒙蒙的天幕,我站在東宮廢墟前,手里攥著那塊銅牌。昨夜的大火把這里燒得面目全非,焦土與灰燼的氣味直沖鼻腔。
宮人們還在清理余火,黑乎乎的房梁像斷了骨頭的脊背,歪歪斜斜地支在那兒。風吹過時,揚起一陣細碎的灰,迷得人睜不開眼。
林婉兒失蹤了。她給我留下的信上只有一句話:“娘娘若不信我,便去看看那扇從未開啟的門。”那扇門,我猜就在冷宮那邊。
我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鑰匙。這是從她房里找到的,藏在枕頭底下,用紅綢子包著。鑰匙很舊,邊角都磨圓了,握在手里涼得刺骨。
“娘娘?!绷滞駜旱馁N身侍女捧著茶進來,“您昨晚一夜沒睡,喝點熱的吧?!?/p>
我把銅牌塞進袖子里,接過茶碗。茶是溫的,入口有點苦,但能壓住喉頭的焦味。
“林掌事平時可有提過冷宮的事?”我隨口問道。
侍女搖搖頭:“主子從不提起那邊的事,只說那里陰氣重,不宜久留?!?/p>
我放下茶碗,站起身。繡鞋踩在積雪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冷宮那邊,我確實很少去。那里關(guān)著先帝的妃嬪,還有幾個犯了錯的宮人。太后偶爾會派人送去些吃食,但從不親自去。
我借口巡查,避開宮人的視線,獨自往冷宮方向走。
冷宮區(qū)域比我想的還要荒涼。石板路上積著厚厚的雪,墻角的枯枝在風中搖晃,發(fā)出沙沙的響聲??諝庵袕浡还擅刮叮熘┑暮畾?,讓人忍不住縮緊肩膀。
我繞過幾處破敗的廂房,來到一堵殘墻前。墻上爬滿了枯藤,藤葉間隱約露出一扇鐵門。門上落滿灰塵,蛛網(wǎng)密布,看起來多年無人觸碰。
我掏出鑰匙,輕輕插入門鎖。鑰匙轉(zhuǎn)動時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像是有人在耳邊低語。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股陳舊的空氣撲面而來,夾雜著淡淡的墨香。
我舉起燈籠,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里面是個不大的密室,四壁都是木架,擺滿了泛黃的卷軸和舊書。正中央放著一張木案,案上鋪著一幅畫像。
我走近一看,心跳猛地加快。
那是沈玉的畫像。
畫中女子穿著淡青色的宮裝,眉眼溫婉,唇角微揚。她的眼神很溫柔,仿佛能看透人心。畫紙已經(jīng)泛黃,但保存得很好,連衣褶的細節(jié)都清晰可見。
我伸手想碰,又縮回手。指尖微微發(fā)顫。
身后傳來翻書的聲音。我轉(zhuǎn)身一看,是角落里的一個木箱。箱蓋半開,露出一堆舊檔。
我走過去,隨手翻開一份文書。字跡工整,落款處蓋著皇印。這竟然是前朝的奏折。
再翻幾頁,一封信掉在地上。
我彎腰撿起來,信封上寫著“致林婉兒親啟”。
我拆開信,紙張已經(jīng)泛黃,字跡卻依然清晰。
“婉兒吾妹: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姐已不在人世。你我本是沈家最后的血脈,因父親得罪權(quán)臣,全家遭貶。姐入宮為婢,只為保你性命。太后憐我孤苦,收我為義女,賜名林婉兒。姐深知此身難贖,唯愿你平安長大,莫要記恨宮廷?!?/p>
我讀到這里,手一抖,信差點掉在地上。
原來林婉兒不是林家的女兒,她是沈玉的妹妹。沈玉入宮前,把她托付給了太后。
難怪太后對林婉兒格外看重,難怪她總是在關(guān)鍵時候幫我說話。
我靠在墻上,腦子里亂成一團。
林婉兒接近我,是因為我是皇后?還是因為她知道些什么?
我想起她平日里的一舉一動。她總是很細心,對我照顧有加。每次我受傷,她都會守在床邊,直到我醒來。
可昨夜,她為什么要往火里跑?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往下看。
“姐臨終前,曾向太后許諾,會護你周全。太后命我替她監(jiān)視蘇令昭,但我見她聰慧堅韌,心生敬佩。姐知你性情剛烈,不愿你走上我的老路。若有朝一日你得知真相,請勿怨恨太后,也勿責怪蘇令昭。她雖是皇后,卻也有自己的苦楚。”
我看完最后一行字,喉嚨發(fā)緊。
原來林婉兒早就知道我是誰,也知道她自己是誰。但她一直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默默地守護著我。
我突然明白她為什么總在我面前說蕭承璟的好話。她說他其實很在乎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達。
我靠在墻上,久久沒有動。
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聲音很輕,但在這樣寂靜的密室里,聽得格外清楚。
我熄滅燈籠,躲到暗處。
腳步聲停在門前。
我屏住呼吸。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一道黑影閃了進來。
我瞇起眼睛,借著窗外的光,看清來人的臉。
是蕭承璟。
他穿著玄色大氅,手里握著一把短刀。臉上沾著灰,眼神卻亮得嚇人。
他走進來,目光落在沈玉的畫像上。
他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畫中人的臉頰。
“玉兒……”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夢里。
我心頭一震。
他竟然還叫她“玉兒”。
我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掐進掌心,才忍住沒有出聲。
他從懷里掏出一封信,放在畫像前。
“我查到了當年的事。”他低聲說,“是二哥的人做的,但我現(xiàn)在不能動他。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p>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我也該放下你了?!?/p>
我看著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說不出的情緒。
他愛過沈玉,也恨過她。他以為她是為了家族才接近他的,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真相。
我突然想起太后臨終前說的話:“因為你比她更像皇后?!?/p>
她說的“她”,原來不是沈玉,而是林婉兒。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太后一直對我若即若離,既欣賞我的能力,又防備我的勢力。她把我當成林婉兒,當成沈玉的妹妹。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從密室外傳來的。
蕭承璟猛地抬頭,抓起短刀,閃身到門口。
我躲在陰影里,看到他側(cè)身貼在門邊,耳朵緊貼木門,神情警覺。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是林婉兒。
她臉色蒼白,頭發(fā)凌亂,身上帶著燒焦的味道。她看見蕭承璟,愣了一下,隨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奴婢有罪?!彼穆曇纛澏?,“求陛下饒恕。”
蕭承璟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我從暗處走出來,聲音沙?。骸澳愕降资钦l?”
林婉兒抬起頭,眼中含著淚:“娘娘,我不是有意騙您的。我只是……不想讓您重蹈姐姐的覆轍。”
我看著她,心里五味雜陳。
蕭承璟突然開口:“你知道多少?”
林婉兒低下頭:“我知道姐姐是被人害死的,也知道陛下一直懷疑娘娘?!?/p>
蕭承璟握緊刀柄:“是誰?”
林婉兒沉默片刻,低聲道:“是太后?!?/p>
我和蕭承璟同時一震。
她抬起頭,淚水滑落:“太后怕姐姐奪走陛下的心,所以……”
蕭承璟的手一抖,刀差點掉在地上。
我看著他,心里第一次覺得,他其實比誰都痛苦。
他愛過的兩個女人,一個死了,一個背叛了他。
而我,站在他們之間,成了最清醒的那個。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們?nèi)送瑫r看向門口。
\[未完待續(xù)\]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急。
蕭承璟猛地轉(zhuǎn)身,將沈玉的畫像卷起塞進懷里。他回頭看我一眼,眼神復(fù)雜得像是藏著千言萬語。
林婉兒還跪在地上,身子微微發(fā)抖。她抬起頭看我,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娘娘……我本不該瞞您。但我怕您知道真相后,會像姐姐一樣……”
話沒說完,門被一腳踹開。
幾個黑衣人闖了進來,刀光在昏暗中一閃。蕭承璟揮刀迎上,刀刃相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血珠濺在地上,有一滴落在林婉兒的手背上。
我抓起桌上的燭臺砸向最近的人,那人悶哼一聲倒下。林婉兒突然撲過來把我推開,一支箭擦著我的脖子飛過,釘在墻上。
“快走!”她喊。
我沒動??粗n白的臉,心里某個地方突然疼得厲害。
蕭承璟已經(jīng)放倒三人,剩下的兩個見勢不妙想逃。他追上去一刀捅穿其中一人的后背,另一個人跳窗跑了。
密室里一片狼藉,血腥味混著墨香,讓人作嘔。
林婉兒捂著胳膊上的傷口,臉色更白了。她看著我說:“娘娘,我知道您恨我騙您。但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太后……她沒有死?!?/p>
我和蕭承璟同時看向她。
“我昨晚沒死,是有人救了我。他們說太后還活著,藏在宮里某個地方。”她喘了口氣,“娘娘,您還記得那塊銅牌嗎?上面刻著‘瑜’字,那是太后的名字?!?/p>
我愣住了。
蕭承璟低聲說:“先帝最寵愛的妃子,姓沈名瑜,封號為玉?!?/p>
林婉兒點頭:“太后就是沈玉的親姑姑?!?/p>
我腦子里轟的一聲。原來她們早有聯(lián)系,難怪太后總說林婉兒懂事。
蕭承璟握緊刀柄:“她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侄女?”
林婉兒搖頭:“我不知道。但我聽到那些人說,太后要借您的手,完成當年未竟的事?!?/p>
我盯著她的眼睛:“什么事?”
她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才說:“廢后。”
蕭承璟冷笑一聲:“她以為我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第二次?”
門外又傳來腳步聲,這次是很多人的腳步聲。
林婉兒拉住我的手:“娘娘,現(xiàn)在只有您能阻止太后了。您必須拿到鳳印。”
鳳印是皇后的信物,一直由太后保管。我當然知道它的重要性,但沒想到會和這一切有關(guān)。
“為什么是我?”我問。
林婉兒看著我,眼里有種我看不懂的情緒:“因為您才是真正的沈家血脈?!?/p>
我愣住了。
蕭承璟也愣住了。
“姐姐臨死前寫的那封信,其實不是給我的?!彼曇糨p得幾乎聽不見,“是給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