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裹著我與太子沖出暗渠。我踉蹌著爬上岸,襁褓在懷中哭聲未止。老太監(jiān)佝僂著背,手中的黃綢圣旨微微發(fā)顫。燭火搖曳,映得他臉上溝壑縱橫,像是從地底爬出來的活尸。
"先帝遺詔在此。"他聲音沙啞,指尖摩挲著圣旨邊緣的金線鳳凰紋。
我低頭看去。那鳳凰眼尾有道裂痕,像是被利器生生劃開。這圖案...和蕭承璟腰間玉佩流蘇紋路一模一樣。太子突然在我懷里蹬腿,小臉漲得通紅,眉心那點朱砂痣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紅光。
"娘娘請過目。"老太監(jiān)將圣旨遞到案幾上,手指關節(jié)粗大如樹根,指甲縫里還沾著灰泥。
我濕透的衣衫滴著水珠,在地上洇出深色痕跡。指尖觸到圣旨時,一股涼意順著脊梁往上爬。那是先帝棺蓋殘留的寒氣,還是沈嬤嬤臨終前握著我手的溫度?
"蘇菱,你生來就該坐這位置。"太后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那天她臥在榻上,手里攥著個褪色荷包,里頭裝著半塊玉佩。
燭花爆響,驚得我猛然抬頭。老太監(jiān)還站在原地,但眼神飄向了門外。風雪呼嘯,卻壓不住遠處傳來的鐵甲碰撞聲。二哥的人已經(jīng)動手了。
我伸手去展圣旨。紙張粗糙,帶著股霉味。墨跡有些暈染,卻遮不住那行驚天動地的字:
"令沈家長女蘇菱即日登基為帝。"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眼淚模糊了視線,卻抹不掉紙上"沈家"二字。原來不是蘇家庶女,是沈家血脈。難怪太后總說我不像皇后,難怪蕭承璟要送我那個玉佩...
門外腳步聲急促。我猛地轉身,卻見蕭承璟的身影投在窗紙上。他站在風雪里,像是猶豫要不要進來。斗篷下擺還在滴血,在雪地上開出朵朵紅梅。
"娘娘..."阿青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身后,"太子該換襁褓了。"
我低頭看向懷中嬰兒。他不知何時止了哭,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我。那眼神竟有幾分像蕭承璟,又像...沈玉畫像里的笑意。
"你早就知道我是誰家的女兒?"我壓低聲音。
阿青垂首:"娘娘以為這些年真是靠自己?"
窗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蕭承璟終于推門而入。他左臂傷口滲血,染紅了袖口。老太監(jiān)慌忙要跪,卻被他抬手制止。
"臣不敢看娘娘的眼睛。"老太監(jiān)退到角落,手中圣旨滑落在地。
蕭承璟的目光掃過案幾。當看到那行"沈家長女"時,他喉結劇烈滾動。袖中露出一角密詔,太后火漆印的幽藍光澤在燭下若隱若現(xiàn)。
"你帶太子走。"他忽然開口,"這里..."
話音未落,房梁震顫。瓦片碎裂聲中,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劍尖挑飛鳳印,直刺案幾。圣旨被掀翻,露出底下另一份詔書。
"二哥好手段。"蕭承璟反手拔劍。劍光劈開飛濺的墨汁,在墻上灑出猙獰血痕。
那詔書上的字跡我認得——正是三日前蕭承璟在我寢殿題字時的筆鋒。太子突然在我懷中大哭,哭聲刺得人耳膜生疼。
"娘娘可還記得那夜皇陵?"蕭承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提著劍踱步而入,衣擺沾滿血污,"鳳印背面的刻痕不是二哥的手筆,是你親手所刻吧?"
我死死攥住襁褓。嬰兒的小手抓住我衣襟,力道大得不像個新生兒。蕭承璟的劍尖微微下垂,卻仍擋在我與蕭承瑜之間。
"這詔書上的字,可是太子親筆?"蕭承瑜輕笑,"父皇駕崩那夜,可是在御書房召見過太子殿下?"
燭火忽明忽暗。我突然注意到太子眉心那點紅,竟似要滲出血來。空氣中飄來奇異檀香,和沈嬤嬤臨終時屋里的味道一模一樣。
蕭承璟終于出手。劍光劃過鳳印,金絲鳳凰應聲而裂。半塊玉佩滾落案幾,與我枕下之物嚴絲合縫。
"?!?
清脆聲響中,我踉蹌后退。玉佩拼合處閃過微光,映得蕭承璟臉色慘白。老太監(jiān)突然撲向圣旨,卻被阿青按住肩膀。
"娘娘,該您做選擇了。"阿青低聲說。
風雪穿窗而入,吹散了案上的偽詔。蕭承璟懷中的太子在我眼前晃過,那點朱砂痣在月光下愈發(fā)鮮亮。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看著阿青奪過嬰兒交給蕭承璟。
"走!"蕭承璟喊聲撕裂風雪。
我望著窗外漫天飛雪。遠處傳來喊殺聲,崔貴妃的血應該染紅了東六宮的積雪。蕭承璟抱著太子轉身離去的背影,像極了三年前他遞給我毒酒時的模樣。
地上散落著先帝遺詔的碎片。我彎腰撿起半片鳳印,背面"真命之主"四字在月光下發(fā)亮。遠處傳來更鼓聲,四更了。御書房外,最后一片雪花落在蕭承璟染血的肩頭。
\[未完待續(xù)\]我松開襁褓,任阿青將太子抱走。蕭承璟站在門口,雪光映得他臉色發(fā)青。他左臂的傷口還在滲血,在地上滴出一串暗紅。
"娘娘..."老太監(jiān)想說什么,卻被我抬手打斷。遺詔碎片還散在案幾上,那行"沈家長女"的字跡被燭光照得刺眼。
蕭承瑜冷笑一聲:"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父皇早就防著你。"他手中的劍往前遞了半寸,"把鳳印交出來。"
我低頭看掌心的碎金片。鳳凰的眼睛裂開了,和蕭承璟腰間玉佩上的紋路完全一樣。三年前他在寢殿外遞給我毒酒時,玉佩也是這樣掛著。
"你早就知道我是誰。"我對蕭承璟說。
他沒有回答。風雪從門外灌進來,吹得燭火搖曳不定。我看見他右手緊握劍柄,指節(jié)發(fā)白。
"那年皇陵..."我繼續(xù)說。那天夜里他帶我進地宮,說要讓我看清真相??傻阶詈笫裁炊紱]說。
"娘娘想知道什么?"阿青突然開口。他抱著太子站在角落,聲音比剛才溫和許多。
蕭承瑜趁機往前一步。劍尖幾乎碰到我的衣襟:"別聽她挑撥。太后早有準備,你不過是個棋子。"
我猛地抬頭。蕭承璟終于走進來,靴底踩過遺詔碎片。他站在我和蕭承瑜之間,背對著我。
"夠了。"他的聲音沙啞,"帶太子走。"
阿青應聲往外走。我伸手想去攔,卻摸到枕下的半塊玉佩。冰涼的觸感讓我想起那夜地宮里的石壁,上面也刻著同樣的花紋。
"等等。"我說。手指摩挲著玉佩邊緣,突然發(fā)現(xiàn)有個凸起的點。用力一按,里面竟藏著一小片金箔。
蕭承瑜的劍停在半空。他盯著我手中的金箔,瞳孔收縮。
"這是..."蕭承璟轉身看向我,眼中第一次露出驚訝神色。
金箔上刻著一行小字。我湊近燭火,看清那幾個字時,呼吸都停了。
"真命之主,非汝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