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奕恒是在凌晨三點走出體育館的。
夜風卷著深秋的涼意撲過來,他裹緊了張桂源留下的西裝外套,布料上的雪松味此刻聞起來像種嘲諷。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踉蹌著穿過空無一人的街道,最后在一家亮著"24小時營業(yè)"燈牌的藥店前停住腳。
玻璃門被推開時,風鈴發(fā)出一串細碎的響聲。穿白大褂的店員抬起頭,看他的眼神帶著點探究——大概很少見到這樣的客人,襯衫領口歪著,脖頸上掩不住的紅痕浸在蒼白的皮膚里,眼底是散不去的青黑。
陳奕恒攥著衣角走到柜臺前,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fā)疼,那些早就在心里演練過的詞句卡在舌尖,怎么也吐不出來。
"請問...需要什么?"店員的聲音很輕,沒再多問。
空氣凝滯了幾秒。陳奕恒低下頭,盯著自己鞋尖上的灰塵,聲音細若蚊吟:"事后...by藥。"
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耳尖瞬間發(fā)麻。
店員沒再說什么,轉身從貨架上取下一盒白色包裝的藥遞過來。塑料袋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的店里格外清晰,陳奕恒幾乎是搶過袋子,慌亂地摸出手機掃碼付款,屏幕的光映出他眼底的紅。
走出藥店時,風更大了。他把藥盒攥在手心,塑料邊緣硌得掌心生疼,卻比不過小腹里隱隱泛起的墜痛。路過垃圾桶時,他差點就把那小盒子扔進去——像扔掉這場荒唐的糾葛,扔掉張桂源眼里的偏執(zhí),扔掉自己此刻的狼狽。
可指尖懸在半空,終究還是收了回來。
回到公寓時,鑰匙在鎖孔里轉了三圈才對上齒。他沒開燈,借著窗外的月光摸到臥室,把自己摔進被子里。西裝外套被隨手扔在床尾,雪松味混著消毒水和酒精的氣息,在黑暗里織成一張密網,讓他喘不過氣。
床頭柜上的水杯早就空了,他懶得起身,直接干咽下藥片。白色的小顆粒劃過喉嚨,留下一陣尖銳的苦澀,像極了張桂源最后那個吻里的味道。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張桂源發(fā)來的消息:"到家了?"
陳奕恒盯著那三個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暗下去,也沒回一個字。他蜷起身子,把臉埋進枕頭里,聞到上面還殘留著自己慣用的薄荷洗衣液味,卻怎么也蓋不住那股侵入骨髓的雪松香。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房間徹底陷入黑暗。陳奕恒閉著眼,感覺那片苦澀從喉嚨一直蔓延到心口,像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腐爛。他知道這盒藥只能解決眼下的麻煩,卻治不好張桂源眼里的野火,更燒不掉自己心里那點早就該熄滅的,名為"不甘"的余燼。
天快亮時,他終于迷迷糊糊睡過去,夢里全是更衣室碎裂的鏡子,和陳浚銘遞過來的那顆草莓味潤喉糖,甜得讓人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