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追尋了兩年,踏遍荊棘,沈肆清的足跡早已磨穿了無數(shù)雙鞋底,心也如同他跋涉過的那些荒山野嶺,寸草不生,只余一片被絕望反復(fù)焚燒過的焦土。他不再年輕,鬢角早被風(fēng)霜染就銀絲,眼角的紋路深刻如刀刻,曾經(jīng)清冷銳利的眼神,沉淀下一種近乎死寂的疲憊。
唯有胸腔深處那簇不肯熄滅的執(zhí)念之火,支撐著他這副被歲月和苦痛侵蝕得千瘡百孔的軀殼,繼續(xù)在渺茫的黑暗中踽踽獨行。
這一次,他踏入的是西南邊陲,一片人跡罕至、終年云霧繚繞的莽莽群山。地圖上沒有名字,只有當(dāng)?shù)厣矫窨诳谙鄠鞯摹肮硪姵睢?。線索微弱得像風(fēng)中的蛛絲——一個曾在黑市倒賣違禁藥品的掮客,酒醉后含糊提起,幾年前似乎見過一個“眼神空得像死人、咳得厲害、偶爾會說些聽不懂的詞兒”的怪人,在鬼見愁深處的竹林里出沒。
希望渺茫得如同大海撈針,沈肆清卻毫不猶豫地來了。十年間,這樣的“似乎”、“好像”他聽過太多,每一次都抱著微末的希望啟程,每一次都帶著更深的絕望返回。
但這一次,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種無法言喻的力量牽引著他?;蛟S是因為這片竹海的蒼翠,讓他莫名想起清華園夏日里的荷塘;或許只是純粹的,不想再錯過任何一個“可能”。
他在濕滑陡峭的山路上跋涉了三天。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濃霧如同粘稠的白色幕布,將前路遮蔽得影影綽綽。毒蟲、瘴氣、深不見底的溝壑,每一步都伴隨著死亡的氣息。
隨身攜帶的干糧所剩無幾,體力瀕臨極限,支撐他的,只剩下那深入骨髓的、近乎本能的尋找。
第四天清晨,一場夜雨初歇。沈肆清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撥開一片極其茂密、濕漉漉的鳳尾竹林。竹葉上積攢的雨水嘩啦落下,淋了他一頭一臉,冰冷刺骨。他抹了把臉,正欲繼續(xù)前行,腳步卻猛地釘在了原地。
就在竹林深處,一片相對開闊、鋪滿厚厚落葉的空地上,背對著他,靜靜地佇立著一個身影。
那身影單薄得可怕,裹在一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破爛不堪的灰色布袍里。露出的脖頸和手腕,瘦骨嶙峋,皮膚是常年不見陽光的慘白,上面布滿污垢和細小的劃痕。凌亂打結(jié)的頭發(fā)像枯草般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
但沈肆清的心臟,在看清那背影輪廓的瞬間,如同被一只無形巨錘狠狠擊中!停止了跳動!
那肩頸的線條,那微微佝僂的姿態(tài)…即使被歲月和苦難折磨得脫了形,即使隔著十年的光陰和彌漫的山嵐…那是刻在他靈魂最深處的烙?。∈菬o數(shù)次午夜夢回、卻觸手成空的幻影!
“林…落?”一個破碎的、帶著難以置信的顫音,從沈肆清干裂的唇間艱難地擠出。輕得如同嘆息,卻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那身影似乎被這突兀的聲音驚擾,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遲滯的僵硬,轉(zhuǎn)了過來。
時間,在那一刻凝固了。
斑駁的晨光透過竹葉的縫隙,吝嗇地灑落在那張?zhí)鸬哪樕?。沈肆清的呼吸驟然停止,瞳孔劇烈收縮!
是他!
真的是他!唐林落!
然而,眼前這張臉,卻讓沈肆清的心如同被無數(shù)冰錐反復(fù)穿刺,痛得他幾乎要彎下腰去!
十二年的風(fēng)霜雨雪,十二年的非人遭遇,在這張曾經(jīng)英俊堅毅的臉上刻下了觸目驚心的痕跡。深陷的眼窩如同干涸的枯井,眼下的青黑濃重得如同墨染。臉頰深深凹陷下去,顴骨高高凸起,皮膚松弛蠟黃,布滿了細密的皺紋和風(fēng)吹日曬的皸裂。嘴唇干裂發(fā)白,甚至有幾處結(jié)了暗紅的血痂。曾經(jīng)挺拔的身姿,此刻佝僂著,仿佛承受著無形的重壓。
最刺目的,是左邊額角那道早已愈合、卻依舊猙獰扭曲的疤痕,像一條丑陋的蜈蚣,盤踞在眉骨上方,無聲訴說著過往的殘酷。
但…那雙眼睛!
當(dāng)沈肆清的目光終于撞進那雙抬起的眼眸時,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山風(fēng)停止了呼嘯,竹葉停止了搖曳,連他自己的心跳聲也仿佛被抽離。
那雙眼睛,那雙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他絕望夢境中、燃燒著火焰或浸滿血淚的眼睛…此刻,里面什么都沒有。沒有熟悉的銳利,沒有偏執(zhí)的火焰,沒有重逢的驚訝,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令人心悸的…空茫。
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死水,倒映著沈肆清驚惶失措的身影,卻激不起半分漣漪。那是一種被徹底掏空了靈魂、抹去了所有過往的…虛無。
“你…真的認(rèn)識我?”唐林落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在生銹的鐵皮上摩擦,帶著久未發(fā)聲的艱澀和一種孩童般的茫然。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喉嚨里硬擠出來,帶著空洞的回響。
這聲音,這眼神,這全然陌生的茫然…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捅穿了沈肆清強撐了十年的堅強外殼!喉間瞬間涌上滾燙的、帶著血腥味的哽咽,他用盡全身力氣才將其死死壓住,牙齒深深嵌入下唇,嘗到了濃烈的鐵銹味。
“認(rèn)識…”沈肆清的聲音低沉得如同耳語,帶著一種被命運反復(fù)碾壓后的、磐石般的沉重和無法言喻的悲傷,“我們認(rèn)識了…很久很久。久到足夠讓山河變色,星辰隕落?!?/p>
他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向前邁了一步,仿佛怕驚擾了一只受驚的鳥兒。然后,他伸出顫抖的手,那雙手,曾經(jīng)在手術(shù)臺上穩(wěn)定如山,此刻卻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枯葉。他的指尖,帶著十年積壓的思念、恐懼和小心翼翼,極其輕柔地、近乎虔誠地,觸碰到了唐林落額角那道冰冷的疤痕。
指尖傳來的粗糙觸感,帶著生命的真實溫度,卻讓沈肆清的心臟猛地一抽,痛得他幾乎窒息。
“跟我走,好嗎?”沈肆清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卑微的懇求,“離開這里。你需要…看看醫(yī)生?!?/p>
唐林落沒有任何抗拒,只是茫然地看著他,那雙空洞的眼睛里依舊沒有任何情緒。他像個失去提線的木偶,極其順從地點了點頭。這無聲的、全然信任的順從,像一把更鋒利的刀,狠狠剜在沈肆清的心上。他無法想象,這十二年,他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變成這副樣子。
沈肆清小心翼翼地攙扶住唐林落的手臂。那手臂細得硌手,皮膚下凸起的骨節(jié)清晰可辨,幾乎感覺不到肌肉的存在,輕飄飄的,仿佛一陣稍大的山風(fēng)就能將他卷走。沈肆清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他屏住呼吸,引導(dǎo)著唐林落虛浮的腳步,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踏出這片困了他十年的幽綠囚籠。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生怕這失而復(fù)得的珍寶,只是一個過于真實的幻夢,指尖一觸,便會如晨露般消散無蹤。
崎嶇的山路異常艱難。唐林落的身體虛弱到了極點,沒走多遠就開始劇烈地喘息、咳嗽。那咳嗽聲撕心裂肺,帶著胸腔深處沉悶的回響,每一次都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沈肆清不得不數(shù)次停下,讓他倚靠著自己休息。在唐林落一次劇烈的嗆咳后,他驚恐地看到,對方捂著嘴的指縫間,赫然滲出了刺目的鮮紅!
咯血!
沈肆清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他不敢再耽擱,幾乎是半背半抱著唐林落,用盡最后的力氣,終于在天黑前走出了大山,將他安置在自己停在路邊的越野車上。
車子駛向最近的城市,那座承載了他們太多共同記憶與分離苦痛的市立醫(yī)院。十二年光陰,醫(yī)院大樓的外墻似乎也滄桑了幾分,唯有門口那幾棵高大的梧桐,依舊枝繁葉茂,沉默地見證著人來人往,生離死別。沈肆清直接驅(qū)車到了急診門口。
當(dāng)唐林落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被安置在急診留觀室的病床上時,他瘦骨嶙峋的身體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更加觸目驚心。沈肆清親自推著輪椅,帶他去做各項檢查。每經(jīng)過一個熟悉的轉(zhuǎn)角,他都忍不住去看唐林落的表情,期望能在那雙空洞的眼睛里捕捉到一絲熟悉的波動。然而,什么都沒有。唐林落只是茫然地看著周圍白色的墻壁、匆忙的醫(yī)護人員、冰冷的儀器,眼神如同初生的嬰兒般懵懂無知。
CT室的白熾燈光冰冷刺眼,將一切都照得無所遁形。唐林落躺在狹窄的掃描床上,身上覆蓋著素白的薄單,像一具被歲月和苦難掏空了的標(biāo)本。沈肆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戴上“沈主任”的面具。他走到操作臺前,手指穩(wěn)定地操控著儀器,眼神銳利如鷹隼。然而,當(dāng)掃描圖像一層層清晰地呈現(xiàn)在高分辨率屏幕上時,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了!
屏幕上,唐林落的雙肺布滿了大片大片濃密的、如同烏云壓境般的陰影,彼此融合、浸潤,無情地吞噬著正常的肺組織。更觸目驚心的是肝臟區(qū)域的圖像——數(shù)個大小不等、邊界模糊的低密度灶,如同惡毒的墨點,清晰地昭示著癌魔的觸角已瘋狂蔓延。那是晚期小細胞肺癌最殘酷的宣判圖。
“醫(yī)生…我病得很重嗎?”唐林落的聲音從掃描床那邊傳來,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詢問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沈肆清猛地咬緊牙關(guān),口腔里瞬間彌漫開一股鐵銹般的血腥味。他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壓下喉嚨口的哽咽和幾乎要脫口而出的絕望,聲音竭力維持著職業(yè)性的平穩(wěn),卻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嗯,情況…比較復(fù)雜,需要做更全面的檢查才能確定?!彼叩酱策?,小心翼翼地幫唐林落穿上病號服。當(dāng)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對方胸前那根根凸起、硌手的肋骨時,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爪狠狠攥住,絞扭著,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接下來的三天,沈肆清拋開了所有其他事務(wù),將唐林落安置在自己那間狹小卻整潔的值班室里。這里的一切都還保留著十年前的習(xí)慣,甚至那本厚重的、邊角磨損的醫(yī)學(xué)筆記,依舊放在床頭柜上。他像一個最精密的儀器,親自安排、陪同著每一項檢查:抽血化驗、骨掃描、腦部核磁、支氣管鏡…每一次檢查,他都緊緊跟隨,目光片刻不離。唐林落的身體虛弱到了極點,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偶爾醒來,也只是睜著那雙依舊清澈卻空洞得令人心悸的眼睛,靜靜地望著窗外那幾棵枝椏伸向天空的梧桐樹,目光沒有焦點,仿佛靈魂已飄向某個遙遠的、無人知曉的所在。
第四天清晨,窗外的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沈肆清剛用溫水給唐林落擦完臉,扶著他躺下。唐林落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床頭柜,落在了那本攤開的醫(yī)學(xué)筆記上。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沈肆清特有的、龍飛鳳舞甚至有些潦草的字跡。
他盯著那字跡,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緩慢地、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沈肆清端著水杯回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他屏住呼吸,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唐林落極其緩慢地伸出手,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指,有些顫抖地觸碰上筆記的紙頁。他的指尖沿著那些潦草的字跡,極其緩慢地移動著,仿佛在觸摸某種久遠而模糊的記憶紋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值班室里靜得只能聽到兩人細微的呼吸聲。
突然,唐林落微微蹙起了眉頭,仿佛在努力捕捉腦海中那些飄忽不定、如同水中月影般的碎片記憶。他抬起眼,目光不再是完全的茫然,而是帶上了一絲極淡的、近乎困惑的漣漪,看向沈肆清。
“你的字…”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意外地帶上了一絲久違的、近乎促狹的暖意,微弱得如同風(fēng)中的燭火,“…還是這么難看。”
沈肆清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擊中,瞬間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停止了流動!他死死地盯著唐林落,瞳孔因為極致的震驚和不敢置信而劇烈收縮,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你…記得?”
唐林落沒有立刻回答,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仿佛在努力對抗著腦海中的迷霧?!澳憧偸恰趯嶒炇依铩瓕戇@些,”他指了指手中的筆記,語速很慢,帶著不確定的試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記憶的深潭里費力打撈上來,“我…好像說過…讓你用電腦…打字快…”他努力回憶著,眼神有些迷茫,像是在拼湊一幅殘缺的拼圖,“你說…手寫…更有感覺…能記住…”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不確定,最后變成了小心翼翼的求證,帶著一絲孩子般的希冀,“…對嗎?”
“對!”這一個字如同壓抑了十年的火山終于找到了噴發(fā)的出口,帶著滾燙的熔巖和無法抑制的狂喜!沈肆清再也無法控制,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他猛地張開雙臂,用盡全身力氣,將床上那個瘦弱不堪的身體緊緊地、緊緊地?fù)砣霊阎?!仿佛要將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唐林落單薄的病號服,燙貼著他嶙峋的肩胛骨。沈肆清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壓抑了十年的恐懼、絕望、尋找的艱辛和此刻失而復(fù)得、記憶碎片重現(xiàn)的狂喜,都化作了無法抑制的嗚咽,悶悶地壓在唐林落的肩頭?!皩?!完全正確!你記得!你真的記得…你記得我…”他語無倫次,只是反復(fù)地、用力地確認(rèn)著這個比生命更珍貴的奇跡。
唐林落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和洶涌的情緒驚住了,身體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一種奇異的、源自遙遠記憶深處的熟悉感像溫暖的潮水般包裹了他。他遲疑了一下,然后緩緩抬起同樣瘦削的手臂,有些笨拙地、卻異常溫柔地,一下,又一下,輕輕拍打著沈肆清因激動而劇烈起伏的后背。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安撫,如同許多年前,在清華園冰冷的實驗室里,安撫那個咳血到絕望的少年。
“有些…片段…”唐林落的聲音在沈肆清的耳邊響起,帶著夢囈般的飄忽和一絲疲憊,“很模糊…像隔著一層厚厚的霧…怎么也看不清…抓不住…”他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粗糙的紙頁邊緣,仿佛那上面殘留的溫度能給他力量,“可是…剛才…看到你的字…這些歪歪扭扭的筆劃…突然…就撞開了什么…很疼…像是…腦袋里有什么東西裂開了…但又…很真實…”他努力描述著那種感覺,帶著困惑,也帶著一絲微弱的、重新連接世界的悸動。
沈肆清猛地抬起頭,雙手依舊緊緊捧著唐林落的臉頰,仿佛捧著失而復(fù)得的稀世珍寶。他的眼睛通紅,淚水還在不斷滾落,但那眼神卻燃燒著前所未有的、近乎偏執(zhí)的希望之火,熾熱得足以驅(qū)散任何陰霾。
“沒關(guān)系!林落,沒關(guān)系!”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充滿了磐石般的信念,“碎片也好,迷霧也罷!我們一點一點找!我會陪著你!把那些被偷走的時光,被抹去的過往,一點一點,全部找回來!我保證!用我的生命起誓!”
值班室里一片寂靜,只有兩人交錯的、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氣中交織。窗外,梧桐樹的枝葉在晨風(fēng)中輕輕搖曳,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仿佛也在低語著這個關(guān)于迷失、尋找與奇跡重啟的故事。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上投下長長的、溫暖的光帶。
沈肆清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唐林落那雙漸漸褪去迷茫、映出他身影的眼睛。他知道,前路依舊荊棘密布,死亡如同懸頂之劍,但此刻,失落的靈魂已然歸航,哪怕只是片刻的清醒,哪怕記憶只剩零星的碎片,也足以點燃他焚盡一切黑暗、守護到底的決絕心火。
十二年追尋的終點不是絕望的墓碑,而是這間小小的值班室里,一次帶著疼痛與淚水的、失而復(fù)得的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