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還在下雨,你怎么還不來。
菜市場傳來難以言喻的味道,唯一干凈的魚缸有兩只金魚在水中游動。時鐘里的分針轉(zhuǎn)動許久,魚兒來回游動,分針停在了哪,一只停止游動,另一只速度也愈發(fā)緩慢。
氣泡在水中爆炸,是在流淚嗎?
“陳奕恒,在看什么?”
不知歲月流轉(zhuǎn)多久,陳奕恒將停留在魚兒身上許久的視線轉(zhuǎn)移至身旁的男生身上。
“哥,你看?!彼钢V褂蝿拥慕痿~。
王櫓杰往陳奕恒所指的方向望去,兩只金魚,再平常不過,只是其中一只已經(jīng)緩緩漂浮在水面,另一只鯨魚的游泳速度也變得緩慢,在轉(zhuǎn)圈,水面在冒泡。
陳奕恒往旁邊貼近些,直到肩撞肩,他有些許焦急地詢問“哥,他是不是離開了?”
王櫓杰握住他的手,表示安撫,“這不算個壞結(jié)果?!?/p>
“該回家了?!蓖鯔┙軤恐愞群愕氖蛛x開菜市場,掉在地上有缺口的菜葉粘在鞋底,陳奕恒注視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魚缸,模糊中,他看見另一條魚兒停止游動。
夢醒,陳奕恒用力睜開眼睛,落空感促使他大口吸氣,冷汗覆上他的后背,居然夢到五年前夏天的事。
原來一切早早有了征兆。
轉(zhuǎn)身,再眠。
掉落的抽屜,老舊的輪椅,干枯的樹枝,已死的金魚,還有他哥的背影。
又一次在夢中掙扎后起來,夢里的東西像一塊塊拼圖,不規(guī)則地拼成他的夢,陳奕恒起身查看日歷,原來已經(jīng)秋天,日子剛好,差不多五年前這時,他哥再也不是他哥。
和身旁的人手心只有距離分毫時,慌亂了,在這錯亂之中撞到已腐朽的木塊搭成的抽屜,陳奕恒下意識拾起摔落的東西。
“親子鑒定”的字眼刺痛他的雙眼,視線下移,他看見自己的名字。
這個十八年之久的秘密被拆穿。
那天外面下著很大的雨,依稀記得他第一次擁有記憶時,他看見外面的天,晴空萬里,幸福轉(zhuǎn)瞬即逝。
旁邊的人沒有出聲,他接受這個噩耗時,已經(jīng)晚了,王櫓杰沒有握住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和陳奕恒拉開一段距離,就這么靜悄悄的。
王櫓杰倚靠在門上,劉海擋住他的眉眼,昏暗的燈光依舊照亮了這個秘密。
陳奕恒手中的紙已經(jīng)附有褶皺,他才發(fā)現(xiàn),他哥的頭發(fā)已經(jīng)這么長了。
不,不是他哥,是王櫓杰。
王櫓杰隨父姓,他隨母姓,以前,他一直以為他們是有愛的一家,一直幸福下去。
陳奕恒對這件事沒有追究,一直裝傻也罷。
可這并不是一個好辦法。
母親的精神疾病愈來愈嚴重,父親的雙腿早已殘疾,輪椅上的他脾氣越來越暴躁,而王櫓杰變得沉默寡言。
陳奕恒想一直沉睡的夢也被破碎。
一家的不順利只好迷信道士,長得就不太靠譜的道士在家中做法。
“你們家中有外人,導致你們家有了霉運,需盡快離開?!币徽Z畢。
陳奕恒感受到有視線向他傳來,他不敢仔細去看,他只覺心好痛,那些視線直白的掃視他。
他往王櫓杰那邊看去,王櫓杰剪頭發(fā)了,清爽了許多,王櫓杰只是低著頭,陳奕恒只聽見他吸了一下鼻子,其余沒有過多的話語。
破罐子破摔。陳奕恒在拐角處聽見父母的爭吵聲,“必須讓他離開,讓他離開啊。”是母親在怒吼,他又聽見父親捶打自己的腿,“對?。∽屗x開,王櫓杰你去處理這件事。”母親又摔碎一個玻璃杯。
王櫓杰去撿起,玻璃扎進他的肉,鮮血染紅玻璃渣,他用紙擦拭干凈。
最終他淡淡開口“好的,我會的。”
陳奕恒咬住自己的手,降低哭聲的音調(diào),聽完從小不離不棄的哥哥說出的話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間。
王櫓杰看見拐角處的身影消失,他的淚掉進玻璃渣。
陳奕恒在月黑風高之時,離開這個呆了十八年之久的家,從前他每次生日父母和哥哥都會為他慶祝。給他最好的禮物,給他想要的一切。
回憶里的歡聲笑語,再怎么追溯也無用。
陳奕恒離開的那天晚上,只有一個窗戶透出的光照亮他,陳奕恒知道,是他哥。
離開也好,萬一道士說的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