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坡的迷霧比往日更濃。胡桃提著燈籠走在前面，鐘離罕見地隨行在后。

"層巖巨淵塌方時埋了的礦工，"千巖軍士兵低聲解釋，"清理現(xiàn)場時發(fā)現(xiàn)少了一具尸體。家屬求了個好歹，想找回遺骨安葬。"

胡桃的燈籠晃了晃。"名字？"

"哦對，叫李石頭。家中有個老母親住在輕策莊。"

霧氣中出現(xiàn)一個模糊的身影。那是個敦實的漢子，正徒手挖掘著巖石，并且那指尖已經磨得露出森白骨頭。

"別挖啦。"胡桃輕聲說，"你娘還在等著你回家呢。"

魂魄茫然抬頭："回……家……娘……不…不…不能回…信還沒送出去…"

"什么信？怎么從未聽過呢？"

"給我娘的信……說好發(fā)了工錢就寄回去……"魂魄在懷里摸索著，掏出一封虛幻的家書，"得送去才能回家……"

胡桃接過那封根本不存在的信。"我替你送。"她承諾道，"保證送到你娘手里。請你相信我，我保證。"

魂魄怔怔地看著她，漸漸化作點點螢火。螢火散去處，一具白骨赫然躺在巖縫中，懷里緊揣著個鐵皮盒子。

胡桃打開盒子，里面是已經發(fā)霉的工錢，和一封墨跡模糊的信。

三日后，輕策莊的李婆婆收到一份特殊快遞：一個骨灰壇，一袋摩拉，還有一封被淚水浸透又晾干的家書。胡桃坐在門檻上，一邊盡力回想著用聲音去描摹當時的畫面來念，一邊看著老人家哭著笑聽她讀完那句"兒一切安好，娘莫掛念"。

就在胡桃準備離開時，李婆婆忽然拉住她的手："姑娘，姑娘，等等。"

老人蹣跚著進屋，取出個布包："這是……這是石頭最愛吃的腌梅子……本來想托人帶給他..…."她將布包塞進胡桃手里，一邊用有著極重鼻音的言語顫抖著，極力克服著抽泣說"你們往生堂……的人心善……，拿去分著吃……吧。"

回程路上，胡桃默默吃著梅子。鐘離看著她難得安靜的模樣，忽然道："堂主似有心事。能與我等說道嗎？"

"客卿，"胡桃輕聲問，"你說那封信上到底寫了什么呢？我特別想知道啊。"

鐘離眸光微動："重要嗎？嗯？"

胡桃從袖中取出那封真正的家書。信紙已經腐爛，只能依稀辨認出幾個字："娘，娘，娘！...錢…錢...回...回…"

"其實根本看不出寫的是什么。"她握緊信紙，"我念給婆婆聽的那些，都是編的。"

"但牽掛是真的。"鐘離望向輕策莊方向，"母子連心，即便無言，亦能相通。"

胡桃怔了怔，忽然笑起來："說得對！往生堂度的是執(zhí)念，成全的是牽掛。形式什么的，不重要啦！"

她蹦跳著往前走，哼起輕快的往生咒調子。鐘離跟在后面，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快到璃月港時，胡桃突然轉身："客卿！咱們是不是忘了找總務司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