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

陽光照進(jìn)來，能看見空氣里浮動的灰塵。

度淮安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縮著身子。

他穿著寬大的灰衛(wèi)衣，看上去有些臃腫。頭發(fā)略長，遮住了眉毛。黑框眼鏡總是往下滑，他時不時就得推一下。

看起來，他就是個話不多、有點木的好學(xué)生。老師喜歡，同學(xué)不太注意。

度淮安不停演算著題目，速度快得驚人。可只有他知道，他大部分注意力落在那個同樣沉默的背影。

余南星。

校服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空蕩，太瘦了，度淮安想到。

一整天，余南星幾乎沒抬過頭，筆記卻記得飛快而工整。

老師叫他回答問題時，他會輕輕抖一下，然后站起來，聲音不大，回答得中規(guī)中矩。

度淮安的筆停了一下。

他看見，余南星回答問題時，前排那個陽光開朗的男生——唐允樂，輕輕撇了撇嘴，眼里掠過一絲輕蔑和不屑。

而其他同學(xué)大多沒注意，或短暫好奇后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課間休息，教室吵起來。

而唐允樂是人群的中心，和幾個男生笑著鬧著，聲音很大，透著被寵壞的自信。

余南星一直安靜地坐在自己位上，低著頭，鉆研著一道難題，與世隔絕。

但度淮安注意到，他握筆的手很用力，指尖都發(fā)白了。

“喂，余南星，”一個跟著唐允樂的瘦高男生走過去，故意碰了下余南星的桌子，筆筒晃了晃，幾支筆掉在地上。

“不好意思啊，沒注意。”語氣一點抱歉都沒有，明顯是故意的。

余南星身體僵了一瞬，緩緩抬起頭，眼睛濕潤，眼尾泛紅：“沒……沒事?！?/p>

他蹲下去，默默撿筆，帶著一種逆來順受的卑微。

瘦高男生得意地笑笑，回到唐允樂身邊，換來后者一個滿意的眼神。

度淮安推推眼鏡，耳邊響起鴨·001·寶的抱怨【不是吧，為什么現(xiàn)在不能插手劇情?我不服！他真的好可憐……】

不錯，度淮安是一個任務(wù)者，原是系統(tǒng)111，因生出自我意識，被鴨寶帶著做任務(wù)，需要獲得小說世界的永久居住權(quán)。

而他的任務(wù)則是拯救余南星，一個命運(yùn)凄慘的反派。

度淮安看著眼前的光屏，上面是余南星的練習(xí)冊。

剛才老師講的一道題挺難，余南星現(xiàn)在寫的解題步驟，看起來繞遠(yuǎn)路，用了最麻煩的方法，但關(guān)鍵地方是對的，甚至有一個步驟還挺巧妙。

他在裝笨。

度淮安明白了。他不是笨，是太聰明了，知道怎么藏起來，免得惹更多麻煩。

有意思。系統(tǒng)給的資料只有短短幾行描述余南星的，有很強(qiáng)的表面性，特別不靠譜。

度淮安低下頭，筆在紙上畫著圈。

這個需要被救的人，好像不像看起來那么簡單。

放學(xué)鈴響了。

學(xué)生們像出籠的鳥，吵吵鬧鬧地沖出教室。

度淮安不緊不慢著收拾書包，習(xí)慣性地最后一個離開。余南星也拖到了最后，等沒人了，才背上舊書包，低頭快步出去。

度淮安遠(yuǎn)遠(yuǎn)跟著。

系統(tǒng)屏幕上，代表余南星的光點平穩(wěn)移動。

一切正常。

直到余南星拐進(jìn)學(xué)校后門那條沒人的小巷。

度淮安停下腳。

鴨寶著急地提醒：

【宿主，余南星遇到麻煩了！】

度淮安看過去。

巷口，白天那個撞桌子的瘦高男生，帶著另外兩個學(xué)生，攔住了余南星。

“喂，陳少爺，走那么快干嘛？”瘦高男生笑著，伸手想拍余南星的臉。

余南星后退一步，避開了，頭更低，縮著肩膀，好像很怕。

“樂哥看你今天不太高興啊，是不是對我們有意見？”另一個男生怪聲說。

“沒、沒有?！庇嗄闲锹曇艉苄?，發(fā)抖。

“沒有？那我們請你喝點‘好東西’，交流交流，增進(jìn)感情？”瘦高男生從后面拿出一個裝臟水的瓶子，壞笑著晃。

度淮安站在巷口陰影里，靜靜看著。

【建議處理方式：動手阻止，口頭警告?！盔唽毘雎曁嵝?。

度淮安看了看巷子角落的廢紙箱和垃圾桶，又看看那幾個笑的男生。

他默默從地上撿起幾個小石子。

巷子里，瘦高男生已經(jīng)擰開了瓶蓋，正要朝余南星潑水。

余南星似乎嚇呆了，站著不動。

就在這時——

“啪！”一顆石子不知從哪飛來，精準(zhǔn)打中瘦高男生拿瓶子的手腕。

“??！”他吃痛慘叫一聲，瓶子掉地上，臟水濺了自己一褲子。

“誰？！誰tm砸我？”另外兩個男生嚇一跳，四處張望。

陰影里，度淮安手指一動。

又一顆石子飛出，打中旁邊的鐵垃圾桶，“哐當(dāng)”一聲，在安靜巷子里特別響。

“靠！什么聲？” “有野貓？” “剛才石頭哪兒來的？”

三個男生頓時慌神，也顧不上找余南星麻煩，疑神疑鬼地看向陰影處。

趁這機(jī)會，余南星猛地抬頭，飛快朝巷外看了一眼。他看到了陰影里那個模糊的、戴黑框眼鏡的影子，雖然很快，但他認(rèn)出了那件寬衛(wèi)衣。

他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馬上又低下頭，抓住機(jī)會，轉(zhuǎn)身跑出巷子，很快混進(jìn)主路的人流中。

那三個男生還在奇怪石子和聲音，回神就發(fā)現(xiàn)余南星不見了。

“靠！跑了！” “真TM邪門！” “算了算了，下次再說……”

度淮安從陰影走出來，推推眼鏡，臉上沒什么表情，仿佛剛才的一切與他無關(guān)。

他看了一眼余南星跑掉的方向，又瞥了瞥地上的臟水和罵罵咧咧離開的幾人。

【怨氣值60，下降5，目前55！】鴨寶激動地播報。

【宿主，你真的好厲害??！】虛擬煙花綻放。

度淮安沒說話，只是將口袋里剩下的小石子扔進(jìn)了垃圾桶。

然后，他背好書包，像往常一樣，低著頭，慢吞吞走向接他的車。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看上去，他還是那個不起眼的、安靜的書呆子。

另一邊，匆匆跑回家的余南星氣喘吁吁，正好撞見剛下車的唐允月。他正在和車上的傅云舟告別。

今天司機(jī)有事，只能自己回家。不過除了開學(xué)第一天，他本來就是自己打車，或走路。

唐允月轉(zhuǎn)身時，與余南星視線相撞，臉上露出些許驚訝。兩人對視了幾秒，最終是余南星先轉(zhuǎn)身回了屋——他怕藏不住眼底的恨意。

唐允月，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跟他不同姓，是因為他隨了親生母親姓。

夜深人靜，無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