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我跟著她穿過長廊。腳下的青石板帶著露水，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她走得不快，素白的裙擺掃過石縫間新長的苔蘚，像是飄過水面的云。

"這里是歸位之地。"她停下腳步時，我正望著湖面發(fā)呆。鏡湖比我想的要大得多，水面平靜如鏡，倒映著四周青山和殿宇飛檐。最特別的是那些鳳凰圖騰，不知是刻在湖底還是浮在水面上，每一處波紋蕩開，都能看見一只展翅的鳳凰。

她站在湖邊，發(fā)間的玉簪在晨光中泛著微光。那支簪子我很熟悉，在謝洵書房見過，也曾在蕭景珩手中握過片刻。此刻看它別在她鬢邊，竟覺得有些刺眼。

"八年前你逃出了地宮。"她的聲音很輕，卻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現(xiàn)在是時候回來完成使命了。"

我盯著湖中央那塊懸浮的玉璧，表面刻滿符文，隱約能看見鳳印的輪廓。"你說的使命是什么？"我問，聲音里帶著我自己都察覺到的顫抖。

她轉(zhuǎn)過身來，目光落在我胸前。那里本該有玉佩，但現(xiàn)在只有一道鳳凰印記。"你是鳳凰血脈的真正繼承者。"她伸出手，掌心里躺著一塊暗紅色的碎片，"不是謝家嫡女，不是廢后，而是注定統(tǒng)領天下的真凰。"

我沒有接那塊碎片。反而后退了一步："如果這就是我的宿命，那你呢？你又算什么？"

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黯然，但很快又恢復平靜："我是替你承擔過的影子，是渡你涅槃的劫火。"

湖面突然起了波瀾，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深處翻涌。玉璧上的符文開始閃爍，忽明忽暗，像是回應著某種召喚。我捂住胸口，那里隱隱作痛，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跟我回去。"她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碰我，"在鳳印完全覺醒前完成歸位儀式。"

我看著動蕩的湖面，鳳凰圖騰在水中扭曲變形。想起冷宮八年的孤獨，每個夜晚聽見更漏滴答聲；想起謝洵書房里的斷簪，他跪在地上求太后保我性命的模樣；想起蕭景珩那夜攔住我去路，紅著眼說"謝南枝，你敢走"時的決絕...

"我不會成為你替我選的那個人。"我轉(zhuǎn)身就走，腳步堅定。

身后傳來玉璧碎裂的聲響，緊接著是一道金光沖天而起。我胸前的印記灼熱發(fā)亮，像是在回應什么。女子的聲音隨風飄來："你以為這樣就能逃脫命運嗎？"

金光直沖云霄，我聽見遠處傳來鳥鳴，一聲接一聲，像是千百只鳳凰在啼叫。鏡湖翻涌得更厲害了，水花濺濕了我的裙角。

"你逃不掉的。"她在我身后說，"當年我替你承受了第一道劫火，現(xiàn)在輪到你了。"

我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你錯了。"我說，"我不是要逃，是不想成為你的影子。"

湖面的波紋漸漸平息，但玉璧已經(jīng)碎成了無數(shù)片，漂浮在水面。那些碎片上的符文仍在閃爍，像星星落在水上。

"你以為你能選擇嗎？"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從你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命運就已經(jīng)寫好了。"

我終于回頭看了她一眼。晨霧中，她的面容模糊又清晰，像是太后的樣子，又像是我自己的倒影。

"命運？"我冷笑了一聲，"你說的命運，就是讓我活成別人的替身？"

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我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金光還在頭頂閃耀，但我不再害怕了。

"你以為這樣就能逃脫命運嗎？"她的聲音追上來，帶著不甘和憤怒。

我沒有回答。我知道，這場關于身份與命運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風從湖面吹來，帶著水汽和花香。遠處傳來鐘聲，一聲，又一聲。金光漸漸暗淡，但我知道，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我走了很久，直到看不見那座宮殿，聽不見鐘聲。坐在一處山崖邊，我摸著胸前的印記。它不再疼痛，反而溫熱如初。

"謝南枝。"我輕聲對自己說，"從今天起，你就是你自己。"

山風掠過發(fā)梢，帶來遠方的消息。我不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么，但至少現(xiàn)在，我選擇了自己的路。

山風掠過發(fā)梢，帶來遠方的消息。我不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么，但至少現(xiàn)在，我選擇了自己的路。

"謝南枝。"我輕聲對自己說，"從今天起，你就是你自己。"

身后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我下意識握緊了袖中的匕首。那女子沒有追來，只是站在湖邊望著我。陽光穿過薄霧落在她臉上，我第一次看清她的模樣——那確實是我的臉，只是眉眼間多了幾分冷厲。

"你以為逃開就能解脫？"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沙啞，像是砂紙磨過石板，"那些記憶會像毒蛇一樣啃噬你，直到你瘋掉為止。"

我沒有回頭，繼續(xù)往前走。青石板鋪就的小徑蜿蜒通向密林深處，每一步都踩在潮濕的落葉上。背后傳來水波蕩漾的聲音，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從湖底爬出來。

"你聞到了嗎？"她的聲音忽左忽右，在我耳邊游移，"血的味道。"

確實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飄來，混著某種腐爛的花香。我加快腳步，但腥氣卻越來越濃。胸口的印記又開始發(fā)燙，像是要烙穿衣料。

"當年他們就是這樣逼我喝下血酒。"她的聲音突然貼近耳畔，帶著溫熱的氣息，"你說要替我承擔，結(jié)果呢？你逃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那里。"

我猛地轉(zhuǎn)身，卻只看到空蕩蕩的小徑。身后傳來輕笑，像是從地底冒出來的。

"你逃不掉的。"她說，"我們本就是一個人。"

腳下的泥土突然變得松軟，我踉蹌著扶住樹干。掌心傳來黏膩的觸感，低頭看去，樹干上竟爬滿暗紅色的藤蔓，像是血管在皮膚下游走。

"這是鳳凰血藤。"她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當年種在我身上的，現(xiàn)在長在你心里。"

我拔出匕首割斷纏上手腕的藤蔓，切口處涌出的不是汁液，而是鮮紅的血。藤蔓瘋狂生長，轉(zhuǎn)眼間就爬滿整片樹林?？諝庵袕浡鴿庵氐蔫F銹味，我捂住口鼻繼續(xù)往前沖。

"你逃不掉的。"她的聲音漸漸遠去，卻在我心底越發(fā)清晰，"等鳳印完全覺醒那天，你會求著回來找我。"

密林盡頭出現(xiàn)一座破敗的廟宇，屋檐下掛著斑駁的銅鈴。我跌坐在門檻上喘息，卻發(fā)現(xiàn)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時變成了玉簪。簪頭刻著熟悉的紋路，正是謝家嫡女的標志。

我怔怔地看著它，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抬頭望去，一隊黑衣人正沿著山道疾馳而來，為首的那人穿著熟悉的官服——是大理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