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芒戈的走廊彌漫著消毒藥水和某種甜膩草藥混合的獨特氣味,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反射著天花板上過于明亮的光線,將腳步聲放大成空洞的回響。赫敏幾乎是小跑著穿過長廊,高跟鞋敲擊地面的節(jié)奏透著急切。她剛從一場關(guān)于家養(yǎng)小精靈權(quán)益法案修訂的馬拉松式會議中抽身,羊絨外套的袖口上還沾著一點匆忙間潑灑的咖啡漬。
病房門虛掩著。她輕輕推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背對著門口、坐在床邊的哈利。他寬闊的肩膀微微垮著,傲羅制服的深色布料在病房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有些黯淡。金妮站在窗邊,抱著手臂,望著窗外倫敦灰蒙蒙的天際線,側(cè)臉線條緊繃。
然后,赫敏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羅恩。他臉色蒼白,但醒著,標(biāo)志性的紅發(fā)在雪白枕套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目。他左臂被復(fù)雜的銀色支架和繃帶固定著,上面纏繞著細小的、發(fā)出微弱嗡鳴的魔法導(dǎo)管,連接著一鍋緩緩冒著氣泡的紫色魔藥??吹胶彰?,他試圖扯出一個慣常的、滿不在乎的笑容,但疼痛讓那笑容扭曲了一下,變成了一個滑稽的齜牙咧嘴。
“別告訴我……”赫敏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手還扶在門把上,目光迅速掃過羅恩身上的裝置,評估著傷勢的嚴重程度,“……又是那些被詛咒的羅馬尼亞龍蛋走私犯?”
“這次是威爾士綠龍,剛孵化的,脾氣特別爆?!绷_恩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語氣里試圖維持著往常的調(diào)子,“小瞧了它們的噴息范圍……好在只是擦傷,龐弗雷女士說骨頭接得不錯,就是這魔藥得滴夠十二小時,癢得厲害……”他說話時,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哈利這時才轉(zhuǎn)過身。他的臉色甚至比羅恩好不了多少,眼下有濃重的陰影,下巴緊繃。他沒有說話,只是對上赫敏的目光,極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搖了一下頭**。一個微小而迅速的動作,但赫敏立刻讀懂了那未說出口的嚴重性:絕不只是“擦傷”那么簡單。情況危險過。
她的心猛地一沉,但臉上沒有絲毫顯露。她走進病房,將手中的文件包隨意放在空椅子上,動作自然地靠近床邊。“威爾士綠龍?我記得它們孵化初期的酸性吐息腐蝕性極強,能穿透三層龍皮手套?!彼恼Z氣平靜,像在討論學(xué)術(shù)問題,手指卻小心地避開魔法導(dǎo)管,輕輕碰了碰羅恩沒受傷的右手手臂,一個短暫卻堅實的接觸。“看來你的新防護咒語還得再升級一下,羅恩?!?/p>
羅恩哼了一聲,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贊同?!案ダ椎潞蛦讨我呀?jīng)在研究了,說要用我這次的事故開發(fā)一種‘反噴息泡泡糖’,吃了能吐出一個臨時防護罩……聽起來就不怎么靠譜,對吧?”
金妮從窗邊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一種混合了擔(dān)憂、憤怒和如釋重負的復(fù)雜表情。“他們最好能研究出來,”她的聲音有些硬,“免得某個傻瓜下次直接把自己送到火龍嘴里當(dāng)點心。”
赫敏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目光再次與哈利交匯。他依然沉默著,但緊繃的下頜線似乎緩和了一毫米。他不需要告訴她過程的兇險,她已從他疲憊的眼神和那個微小的搖頭中知曉了一切。而她平靜的接受和迅速切換到實際問題(防護咒語、喬治弗雷德的研究)的態(tài)度,則是一種無聲的回應(yīng):我知道了,我在這里,我們一起來處理。
他們圍繞著病床,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金妮抱怨著羅恩的魯莽,但悄悄把他床頭的水杯續(xù)滿了。赫敏聽著羅恩略帶夸張的敘述,偶爾插入一兩個一針見血的技術(shù)性問題。哈利大多時候沉默,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安靜的堡壘,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穩(wěn)固的力量。
期間,治療師進來檢查魔藥滴速和羅恩的生命體征。病房里短暫地陷入一種正式的、醫(yī)療程序的寂靜。
治療師離開后,赫敏看似隨意地拿起她帶來的那份文件,翻到某一頁。“說起來,羅恩,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最近在修訂高危生物操作安全準(zhǔn)則,正好涉及火龍孵化期的防護標(biāo)準(zhǔn)。你這次……嗯……‘實地測試’的數(shù)據(jù),雖然代價大了點,但或許能提供一些第一手的修改意見?免得下次再有傻瓜只受‘擦傷’?!?/p>
羅恩的眼睛亮了一下,疼痛似乎都減輕了幾分?!罢娴??我是說……當(dāng)然!我可以寫一份詳細的報告!關(guān)于那見鬼的吐息穿透力和標(biāo)準(zhǔn)防護罩的失效臨界點……”他立刻開始喋喋不休地構(gòu)思起來,仿佛受傷的手臂不再困擾他。
哈利看著赫敏,嘴角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帶著深深疲憊卻又蘊含無限了解的弧度。她總是知道如何將傷痛轉(zhuǎn)化為前進的動力,如何給混亂找到秩序,如何用“解決問題”來安撫恐懼和無力感。
夕陽西下,橙紅色的光芒透過病房窗戶,給所有事物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柔光。羅恩在魔藥的作用下漸漸睡去,眉頭舒展開來。
金妮長吁一口氣,揉了揉肩膀?!拔一厝タ纯春⒆觽儯睃c再來換班?!彼聪蚬秃彰?,“你們……”
“我再待會兒,”哈利說,聲音低沉,“還有些報告要看完?!彼噶酥敢巫由纤约旱囊粋€公文包。
“我等他睡踏實些,”赫敏輕聲接話,目光仍落在羅恩平靜下來的睡臉上,“順便看看這份安全準(zhǔn)則還有哪些漏洞?!?/p>
金妮點點頭,沒再多說,只是分別拍了拍哈利和赫敏的手臂,然后離開了病房。
門輕輕合上。病房里只剩下儀器輕微的嗡鳴、羅恩平穩(wěn)的呼吸聲,以及窗外城市遙遠的喧囂。
哈利沒有去看報告,赫敏也沒有立刻翻閱文件。他們隔著病床,安靜地守著他們共同的朋友。夕陽的光線將他們的影子拉長,投在潔白的地面上,沉默地交織在一起。
有些戰(zhàn)斗在曠野,有些在病房。有些敵人是火龍,有些是鉆心的疼痛和無力的恐懼。但只要他們還在彼此的目光所及之處,還能在第一時間讀懂對方眼中最細微的訊息,還能用各自的方式守護著他們在乎的一切——無論是用魔杖,是用法律條文,還是僅僅是用沉默而堅定的陪伴——那么,就沒有什么坎是過不去的。
夜色漸漸染深了天空,病房里的燈光自動調(diào)亮,變得柔和。赫敏終于拿起筆,在文件邊緣寫下第一個批注。哈利也打開了他的公文包。
無言中,守望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