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試奪魁后,日子如指間沙般悄然滑過。
謝云戟又接連闖過府試、院試,一路順遂拿下秀才、舉人頭銜,轉(zhuǎn)眼便到了會試開考前夕——
這場決定能否踏入殿試、接近朝堂核心的考試,成了他眼下最緊要的事。
這段時日里,他將更多精力投入經(jīng)史策論,竹編攤位只在傍晚偶爾出攤,卻始終沒停下另一件事: 與穗歲的"分寸往來"。
他們見面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大多是謝云戟借著送東西的由頭,在丞相府側(cè)門與侍女春桃交接。
偶爾能遠遠望見穗歲在軒榭里處理事務(wù)的身影,他便駐足片刻,確認她安好便轉(zhuǎn)身離開。
他從不多言打擾,只將親手做的物件托春桃轉(zhuǎn)交:
有時是竹編的書簽,上面刻著她曾提過喜歡的"疏影橫斜水清淺"詩句,竹絲打磨得光滑如玉,不會硌手;
有時是在街角老字號買的桂花糖糕,打聽著她近日打理產(chǎn)業(yè)勞心,特意選了清甜不膩的口味;
還有次聽聞她書房的燈盞不夠亮,便編了只鏤空的竹燈罩,罩在燭火外,光影能在墻上映出細碎的梅枝紋。
穗歲沒有直白道謝,卻總以同樣有分寸的方式回應(yīng)。
謝云戟備考時缺一本稀有的《歷代策論選》,遍尋書鋪不得,幾日后春桃便送來一個包裹,里面正是那本書,扉頁上用娟秀的字跡標注了幾處重點,卻沒留落款;
有次他在茶館聽人議論舉子出身,被幾個紈绔子弟刁難,對方本想在會試前給他添堵,沒過兩日卻突然銷聲匿跡,后來才從書鋪老板口中隱約得知,是丞相府的人打過招呼,"讓某些人別擾了正經(jīng)舉子備考";
就連他租住的小院,前些日子漏雨,還沒等他找人修繕,便有工匠主動上門,說是"受府里吩咐,來給附近讀書人設(shè)些方便。
更多時候,他們的交流靠的是通信。
謝云戟會在信里寫備考時的趣事:
比如某日讀到《孫子兵法》,竟從兵法謀略里悟了策論的破題思路;
或是傍晚編竹活時,見著檐下燕子筑巢,想起她曾說過喜歡春天的生機。
穗歲的回信總是簡潔卻真誠:
會跟他聊打理綢緞莊時的新發(fā)現(xiàn)——"今年江南新出的云錦,染了種像落日的橘色,或許做書簽穗子會好看";
也會提點他會試的注意事項:"主考王大人偏愛務(wù)實策論,去年曾夸過'不空談義理,多論民生'的文章"。
信里從沒有曖昧字句,更像兩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分享著彼此的日常與心得。
謝云戟始終刻意避開回憶里天元帝國的穗歲。
他清楚,眼前這個在賬本前蹙眉、在產(chǎn)業(yè)上展露出決斷力,連回信都帶著清冷分寸感的女子,雖與愛人有著相同的靈魂,卻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
若總拿過去的記憶套在她身上,既是對天元帝國那個穗歲的不尊重,也是對眼前這個"丞相府千金穗歲"的輕視。
她該是被當作獨立的個體去認識、去相處,而非誰的"替代品。
他就這樣一點點觀察著、靠近著:
看她處理產(chǎn)業(yè)時,指尖在賬冊上劃過的利落弧度;
聽春桃說她練槍時,雖依舊保持著女子的清雅,卻有著不容小覷的力道;
讀她的信時,從字里行間察覺她對百姓生計的在意,比如會在信里提"城南糧鋪近日糧價微漲,已讓人去查是否有囤糧現(xiàn)象"。
這些細碎的片段,漸漸在他心里織成一張網(wǎng),網(wǎng)住了比回憶更鮮活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