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文妻，我在勛貴堆里掌燈前行

晨霧未散，學(xué)堂檐角懸著的銅鈴被風(fēng)拂得叮當(dāng)作響。沈清辭踏著青石小徑而來，阿珠捧著竹簡走在她身后半步。遠遠望去，學(xué)堂里已有三五個學(xué)子倚窗而立，低聲交談。她眉心微蹙，腳步不緩不慢地跨過門檻。

“今日先生來得倒早?！睂W(xué)生乙靠在案幾邊，抬眼掃了她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

沈清辭沒應(yīng)聲，走到講席前放下書卷，目光掠過堂中眾人。蕭景輝依舊站在角落，唇角含笑，卻不見笑意入眼。最年幼的蕭允承早已坐在席位上，見她進來，忙端正坐姿。

“開課?！彼p聲說了一句，執(zhí)起毛筆，在竹簡上寫下“禮記·學(xué)記”。

堂中一時安靜下來，唯有筆尖劃過竹片的沙沙聲。

“君子既知教之所由興，又知教之所由廢，然后可以為人師也?！彼厡戇吥?，語調(diào)平穩(wěn)，“教學(xué)者，非獨授人以技，更當(dāng)引其自思?！?/p>

話音剛落，學(xué)生乙忽地站起身，從袖中抽出一卷竹簡，往案上一拍：“先生所講，與《禮記》原文不符！”

堂中氣氛驟然凝滯。

蕭景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懶洋洋道：“哦？這倒新鮮了，我倒要聽聽，是先生講錯了，還是你讀錯了。”

學(xué)生乙臉色漲紅，卻強撐著道：“我昨日重讀《禮記》，發(fā)現(xiàn)先生所講‘君子教人’一段，與原典大相徑庭，分明是擅自篡改圣賢之言！”

此言一出，堂中嘩然。

“這可不小事兒！”學(xué)生甲附和道，“若先生連經(jīng)義都敢改，我們還怎么信服？”

沈清辭緩緩抬頭，目光落在學(xué)生乙臉上。他眼神閃爍，手指緊握著那卷竹簡，指節(jié)發(fā)白。她心頭微動，面上卻不露分毫。

“你可曾熟讀《禮記》？”她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學(xué)生乙一愣，隨即梗著脖子道：“自然熟讀。”

“那好?！彼畔旅P，緩步走下講席，“你來背誦《禮記·學(xué)記》中‘君子既知教之所由興’這一段。”

堂中一片寂靜。

學(xué)生乙張了張嘴，嘴唇微微顫動，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片刻后，他結(jié)結(jié)巴巴念道：“君……君子……教……教之所……”

“‘教之所由興’，”沈清辭接上他的斷句，語氣溫和，“是‘君子既知教之所由興，又知教之所由廢，然后可以為人師也’?！?/p>

學(xué)生乙臉漲得通紅，額頭沁出汗珠。

沈清辭轉(zhuǎn)身拿起他手中的竹簡，翻看幾頁，眉頭微蹙。她將竹簡舉高，面向眾人：“你們看，這段講義，是誰給你們的？”

堂中無人應(yīng)答。

“講義本應(yīng)為學(xué)堂統(tǒng)一發(fā)放，為何你們手中這一份，紙張粗糙，字跡潦草，且墨色不均？”她語氣漸冷，“更有甚者，其中‘君子既知教之所由興’一句，竟被改為‘君子只知教人技藝，不知育人之道’，這是何意？”

她環(huán)視眾人，目光如炬：“有人刻意偽造講義，誤導(dǎo)諸位，意圖動搖我授課之權(quán)。今日若非有人當(dāng)面質(zhì)疑，恐怕你們?nèi)蘸笠矔`以為真?！?/p>

堂中一陣騷動。

“這……這講義是我在書房外拾到的?！睂W(xué)生乙聲音低了幾分，底氣不足。

“拾到？”沈清辭冷笑一聲，“學(xué)堂規(guī)矩，講義皆由專人發(fā)放，豈會隨意丟棄？你若不信，可去問管事?！?/p>

學(xué)生乙面色蒼白，低下頭不敢再言。

“是誰給你的？”沈清辭步步緊逼，聲音不高，卻帶著壓迫感。

學(xué)生乙咬著嘴唇，終是搖頭不語。

“既是拾到，那便罷了?！彼栈刂窈啠抗廪D(zhuǎn)向眾人，“但今日之事，望諸位謹記：讀書之道，貴在明辨。若不明是非，輕信流言，便是再聰慧之人，也會誤入歧途?！?/p>

她頓了頓，語氣放緩：“我沈某雖為女子，但既受命執(zhí)教，必盡己所能。若有疑問，盡管提出；若覺我講得不對，也可當(dāng)場辯論。但若有人妄圖挑撥離間，動搖我授課之權(quán)——”她停頓片刻，目光掃過蕭景輝，“那就莫怪我不講情面?！?/p>

堂中鴉雀無聲。

忽然，蕭允承站起身，聲音清亮：“先生所講皆有出處，字字有據(jù)！這份偽作，不過是污蔑之詞，不值一提！”

沈清辭看向他，眼中閃過一絲暖意。少年挺直脊背，目光堅定，一如當(dāng)年她在國子監(jiān)求學(xué)時的模樣。

“不錯?！彼c頭，“你們既為侯府子弟，將來或從軍，或入仕，皆需明辨是非。今日之事，不過是個開始。往后若遇此類情形，切莫盲從，當(dāng)自行思辨?！?/p>

堂中眾人紛紛點頭，原本動搖者亦重新坐定。

蕭景輝冷哼一聲，轉(zhuǎn)頭望向窗外，不再言語。

課后，沈清辭命阿珠暗中追查講義來源。

不多時，阿珠回來稟報：“回夫人，這講義出自王氏房中，紙張質(zhì)地與侯府常用不同，像是兵部專用的官紙?！?/p>

沈清辭聞言，眉頭微皺。

兵部……

她沉思片刻，心中已有猜測。

王氏背后，果然另有他人。

她緩緩起身，走出學(xué)堂，陽光灑在身上，卻未能驅(qū)散她心頭的寒意。

“看來，有人等不及了。”她低聲自語。

阿珠跟在她身后，輕聲道：“夫人，是否要告知世子？”

沈清辭搖頭：“先不急。王氏不過是顆棋子，真正的對手，還在幕后?！?/p>

她快步穿過回廊，轉(zhuǎn)入書房，提筆寫下第四篇《侯門記事》：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p>

筆鋒沉穩(wěn)，字跡工整。她放下筆，望向窗外暮色，嘴角浮現(xiàn)一絲冷笑。

“這一局，才剛剛開始。”

翌日清晨，蕭景明派人送來一封密信。

“王氏近日頻繁出入兵部侍郎府邸?！毙胖辛攘葦?shù)語，卻字字如鐵。

沈清辭捏著信紙，心頭微震。

果然，王氏不過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真正想動搖侯府根基的，是那位兵部侍郎。

她將信收入袖中夾層，轉(zhuǎn)身喚來阿珠：“備車，我要去一趟沈府?！?/p>

阿珠一愣：“去老爺那兒？”

“嗯。”她點頭，“父親雖已辭官，但人脈仍在。我想知道，這位兵部侍郎，究竟想做什么?！?/p>

阿珠應(yīng)聲而去。

沈清辭整理衣襟，望向鏡中自己略顯疲憊的臉。昨夜一夜未眠，她卻毫無倦意。

這一局，她不僅要贏，還要贏個徹底。

馬車緩緩駛出侯府，晨霧未散，街巷空曠。

沈清辭靠在車簾邊，思緒紛雜。

她記得父親曾說過一句話：“女子掌燈前行，不必爭光奪目，只需照亮腳下之路?！?/p>

如今，她正行走在一條布滿荊棘的路上。

但她無所畏懼。

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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