酚酞指示劑在酸中無色,滴加堿液到終點時會瞬間變成淡粉色。這個顏色變化非常微妙,稍縱即逝。
她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分神。她能感覺到江嶼的目光偶爾也會掃過錐形瓶,但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游離?不像是在專注地觀察顏色,更像是在依靠某種節(jié)奏或經(jīng)驗進行判斷。
第一組數(shù)據(jù)順利記錄完成。蘇曉得意地瞥了林晚一眼。開始第二組重復(fù)實驗。
就在這時,意外發(fā)生了。
蘇曉在拿起濃鹽酸試劑瓶準備再次量取時,手腕不知怎么一滑!
“?。 碧K曉一聲短促的驚呼。
那瓶盛放著濃鹽酸的玻璃試劑瓶,竟然脫手而出,直直地朝著站在旁邊的林晚摔去!
瓶口是開著的!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林晚的瞳孔驟然放大,濃烈刺鼻的酸味瞬間沖入鼻腔!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的本能讓她下意識地向后猛退!
“砰——嘩啦!”
玻璃瓶重重地砸在林晚剛才站立位置旁邊的地面上,瞬間碎裂!刺鼻的、具有強烈腐蝕性的濃鹽酸液體四濺開來!
“小心!”幾聲驚呼同時響起。
林晚雖然反應(yīng)夠快,向后跳開了,但鞋面上和褲腳上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濺上了幾滴!強烈的灼燒感立刻透過薄薄的帆布鞋面?zhèn)鱽?!同時,幾滴飛濺的酸液也落在了旁邊實驗臺的邊緣和她記錄數(shù)據(jù)用的本子上!紙張瞬間被腐蝕出焦黃的痕跡!
實驗室里一片嘩然!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驚呆了!Ms. Brown臉色大變,立刻沖了過來:“Everyone stay back! Acid spill! Get the neutralizing agent and safety gear!”(所有人退后!酸液泄漏!拿中和劑和安全裝備?。?/p>
蘇曉也嚇傻了,臉色煞白地站在原地,看著地上破碎的玻璃瓶和流淌的刺鼻液體。
混亂中,林晚顧不上腳上和褲腳的灼痛,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看向江嶼!剛才瓶子脫手飛出的方向,離江嶼的位置并不遠!而且,有幾滴酸液,似乎也朝著他的方向飛濺過去!
江嶼的反應(yīng)極快。在瓶子脫手的瞬間,他已經(jīng)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動作迅捷得驚人。然而,林晚還是清晰地看到,一滴飛濺的酸液,不偏不倚,落在了他攤開放在實驗臺邊緣的、那份實驗步驟說明單上!
“嗤——”
一聲輕微的腐蝕聲響。那滴濃鹽酸如同滾燙的烙鐵,瞬間在光滑的紙張上燒蝕出一個焦黑的小洞,洞的邊緣迅速擴大、碳化,散發(fā)出難聞的氣味。而那個被腐蝕的位置,正好是說明單上最關(guān)鍵的操作步驟描述區(qū)域!原本清晰的文字和圖表,被那個丑陋的黑色窟窿徹底吞噬!
江嶼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個被迅速腐蝕的黑色窟窿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實驗室里人聲嘈雜,Ms. Brown在指揮學(xué)生處理泄漏,蘇曉在驚慌失措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其他同學(xué)議論紛紛。但林晚的世界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她只看到江嶼僵直的背影,和他死死盯著那個紙頁上焦黑窟窿的眼神。
那眼神……不再是冰冷,不再是暴戾。
那是一種……空洞的、茫然的、仿佛被瞬間抽走了所有支撐的……絕望。
就像昨天在活動室里,他對著滿地的“鬼畫符”碎片時一樣。那份賴以維持表面運轉(zhuǎn)的“說明書”,在他面前被物理性地、殘酷地抹去了最關(guān)鍵的部分。他精心構(gòu)筑的、用記憶力和藥效維持的完美偽裝,在這一刻,被一滴意外飛濺的酸液,輕易地撕開了一道巨大的、無法彌補的裂縫。
林晚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連呼吸都忘記了。她甚至忘記了腳背上火辣辣的疼痛。
江嶼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一尊失去靈魂的雕塑。周圍的混亂似乎與他無關(guān)。那份被腐蝕的說明單,如同一個無聲的嘲笑,嘲弄著他所有的努力和掙扎。
“Jiang Yu? Are you alright?” Ms. Brown處理完泄漏點,注意到江嶼的異樣,關(guān)切地問道。幾個同學(xué)也圍了過來。
江嶼猛地回過神!在眾人目光聚焦過來的前一秒,他眼中的空洞和絕望如同潮水般瞬間退去,被一種更加冰冷、更加堅硬的漠然所取代。他面無表情地抬起頭,聲音平穩(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因意外而被打擾的不耐:“我沒事。實驗還能繼續(xù)嗎,Ms. Brown?”
他甚至還彎腰,用戴著防護手套的手,極其冷靜地將那份被腐蝕了一個大洞的說明單折疊起來,隨手塞進了實驗服的口袋里,動作流暢自然,仿佛那只是一張無用的廢紙。
“Oh, the protocol is damaged… Well, the key steps are…” Ms. Brown有些為難,想復(fù)述關(guān)鍵步驟。
“不必了。”江嶼打斷她,聲音冷淡,“我記住了。繼續(xù)吧?!彼D(zhuǎn)向驚魂未定的蘇曉,眼神冰冷得像刀子,“你,去處理干凈你弄出的垃圾?!比缓螅聪蛄滞?,目光在她被酸液濺到的鞋子和褲腳上掃過,那眼神沒有任何關(guān)切,只有一種冰冷的審視,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損壞程度,“你,去處理一下,然后回來繼續(xù)記錄?!?/p>
他的語氣,仿佛剛才那場幾乎傷到人的事故,以及那份被毀掉的說明單帶來的沖擊,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林晚看著他那張完美無瑕、看不出絲毫破綻的側(cè)臉,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他剛才那一瞬間的絕望和空洞絕不是她的錯覺。他只是在用更厚的冰層,將自己重新嚴絲合縫地包裹了起來。
她默默地走到旁邊的緊急沖洗區(qū),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沖刷著鞋面和褲腳被濺到的地方,灼燒感減輕了一些,但布料上留下了幾塊難看的、無法去除的腐蝕痕跡。就像她此刻的心情,被這場意外和江嶼的反應(yīng),腐蝕得千瘡百孔。
實驗最終在一種極其壓抑和詭異的氣氛中草草結(jié)束了。江嶼憑借強大的記憶力和對實驗流程的熟悉(或者說是提前的準備?),指揮完成了剩余的操作,數(shù)據(jù)記錄也由林晚勉強完成。但整個過程,實驗臺旁的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蘇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敢再出聲。王薇和趙倩更是噤若寒蟬。林晚則全程低著頭,機械地記錄著數(shù)據(jù),不敢再看江嶼一眼。
放學(xué)鈴聲響起,如同赦令。林晚幾乎是逃也似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第一個沖出了實驗室。她只想快點回到那個冰冷的宿舍,把自己藏起來。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她剛走出科技樓,天空就毫無征兆地陰沉下來。厚重的鉛灰色云層迅速堆積,壓得很低,空氣變得悶熱而潮濕。遠處傳來沉悶的雷聲,如同巨獸壓抑的咆哮。
要下暴雨了。
林晚心中升起強烈的不安。她加快腳步,朝著宿舍樓的方向跑去。但雨來得比她想象中更快、更猛。
幾乎是眨眼間,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地砸落下來,力道之大,砸在皮膚上隱隱作痛。緊接著,雨幕如同天河倒灌,瞬間連接了天地,視野在幾秒鐘內(nèi)變得一片模糊??耧L(fēng)呼嘯著卷起雨簾,抽打在臉上,冰冷刺骨。
林晚瞬間被澆成了落湯雞。單薄的T恤和牛仔褲緊緊貼在身上,冰冷黏膩,凍得她瑟瑟發(fā)抖。她抱著書包,在能見度極低的暴雨中艱難地辨認著方向,朝著宿舍樓狂奔。雨水模糊了視線,腳下的路也變得濕滑。
當她終于踉踉蹌蹌、渾身濕透地沖進C棟宿舍樓溫暖干燥的大廳時,整個人已經(jīng)狼狽到了極點。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和脖子上,往下滴著水,衣服褲子都在滴水,帆布鞋里灌滿了水,每走一步都發(fā)出“噗嗤”的水聲。她像一只剛從水里撈出來的、瑟瑟發(fā)抖的雛鳥。
大廳里幾個正在閑聊的女生看到她這副樣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毫不掩飾地發(fā)出了低低的嘲笑聲。
“天哪,她怎么搞成這樣?”
“沒看天氣預(yù)報嗎?出門不帶傘?”
“噗,你看她那身衣服,濕透了更顯窮酸……”
“聽說昨天還想偷江嶼的筆呢,今天又搞得這么狼狽,真是……”
那些竊竊私語和嘲笑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林晚身上。她低著頭,抱著濕透的書包,水珠順著發(fā)梢滴落在地板光潔的大理石上,形成一小灘水漬。她只想快點回到303,躲進自己的角落。
拖著沉重的、灌滿水的鞋子,她艱難地爬上三樓。走廊里很安靜,大部分人都還沒回來。她走到303門口,掏出校園卡。
“嘀——”門鎖發(fā)出解鎖的輕響。
林晚推開門。
宿舍里亮著燈。蘇曉已經(jīng)回來了,正坐在她那張鋪著柔軟毛毯的椅子上,悠閑地敷著面膜,手里刷著手機。聽到開門聲,她懶洋洋地抬起頭。
當看到門口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如同水鬼般的林晚時,蘇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那雙被面膜覆蓋的眼睛里,瞬間爆發(fā)出毫不掩飾的、近乎惡毒的狂喜和幸災(zāi)樂禍!
“噗——哈哈哈哈!”蘇曉猛地扯掉臉上的面膜,指著林晚,爆發(fā)出一陣極其刺耳、極其夸張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快出來了,“我的天!林晚!你……你這是掉進噴泉池里了嗎?還是被江嶼潑水了?哈哈哈!你這副樣子……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她笑得肆無忌憚,聲音在安靜的宿舍里顯得格外尖銳刺耳。她甚至拿出手機,對著門口狼狽的林晚,“咔嚓”一聲,拍了一張照片!
閃光燈刺眼的光芒讓林晚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嘯般瞬間將她淹沒!冰冷的雨水帶來的寒意,遠不及此刻蘇曉笑聲里的惡意來得刺骨!
“你……你干什么!”林晚的聲音因為憤怒和寒冷而劇烈顫抖。
“干什么?”蘇曉止住笑聲,臉上還殘留著狂笑的扭曲,眼神卻冰冷惡毒,“當然是記錄一下我們尊貴的轉(zhuǎn)學(xué)生有多‘特別’??!讓大家看看你這副尊容!窮酸也就算了,還蠢得像豬,連下雨都不知道躲!”她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正是林晚渾身濕透、臉色蒼白、眼神驚恐的狼狽照片,“你說,我要是發(fā)到年級群里,大家會怎么評論?嗯?‘落湯雞’?還是‘乞丐轉(zhuǎn)學(xué)生’?”
林晚只覺得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所有的忍耐、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她猛地將濕透的書包摔在地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水花四濺!
“蘇曉!你夠了!”林晚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拔高,帶著破音的嘶啞,“把照片刪掉!”
蘇曉被林晚這突如其來的爆發(fā)驚得愣了一下,但隨即是更深的惱怒。她站起身,雙手叉腰,像一只被激怒的斗雞:“刪掉?憑什么?你算什么東西敢命令我?我偏不刪!我不僅要發(fā)到群里,我還要發(fā)到學(xué)校論壇!讓所有人都看看你這副德行!看你以后在青禾還怎么待下去!”
“你!”林晚氣得渾身發(fā)抖,眼眶通紅,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上來,混合著臉上的雨水一起滑落。她猛地向前一步,伸手想去搶蘇曉的手機!
“滾開!臟死了!別碰我!”蘇曉尖叫著,猛地向后一躲,同時用力將林晚狠狠一推!
林晚渾身濕透,腳下本就濕滑,被蘇曉這用力一推,重心不穩(wěn),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砰”地一聲,后背重重撞在了宿舍門內(nèi)側(cè)的墻壁上!后腦勺也磕了一下,一陣眩暈襲來。她痛得悶哼一聲,順著墻壁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濺起一片水花。
蘇曉居高臨下地看著跌坐在地、渾身濕透、臉色慘白、捂著后腦勺痛苦喘息、淚水混合著雨水在臉上肆意流淌的林晚,臉上露出一種扭曲的、勝利者的快意笑容。她拿著手機,對著林晚此刻更加狼狽不堪的樣子,再次按下了快門!
“咔嚓!”
閃光燈再次亮起,像一道冰冷的審判之光。
“嘖嘖,這張更精彩了。”蘇曉欣賞著手機屏幕,語氣惡毒,“你說,江嶼要是看到你這副又臟又丑的樣子,會不會惡心得吃不下飯?”
屈辱、憤怒、疼痛、寒冷、無助……所有的負面情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將林晚死死按在絕望的深淵里。她蜷縮在冰冷濕滑的地板上,抱著疼痛欲裂的頭,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壓抑的嗚咽聲終于沖破了喉嚨,在空曠的宿舍里顯得格外凄涼。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窗外的暴雨還在瘋狂地傾瀉,豆大的雨點密集地敲打著玻璃窗,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如同憤怒的鼓點,也像是在為她的絕望伴奏。冰冷的雨水順著她的發(fā)梢、衣角不斷滴落,在地板上匯聚成一小灘渾濁的水洼,倒映著宿舍頂燈慘白的光和她蜷縮在地上、不斷顫抖的、卑微的身影。
蘇曉刺耳的笑聲和嘲諷還在耳邊回蕩,手機閃光燈那冰冷刺目的光芒仿佛還烙在視網(wǎng)膜上。后腦勺撞擊墻壁帶來的鈍痛和眩暈感一陣陣襲來,混合著膝蓋、手腕舊傷的隱痛,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冰冷的濕衣服緊貼在皮膚上,帶走身體最后一點溫度,她控制不住地打著寒顫,牙齒咯咯作響。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中,一個冰冷、低沉、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如同從地獄裂縫中爬出的寒風(fēng),穿透了暴雨的轟鳴和蘇曉惡毒的笑語,清晰地、一字一頓地鉆進林晚嗡嗡作響的耳朵里:
“刪掉。”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凍結(jié)靈魂的絕對命令感。
宿舍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蘇曉得意的狂笑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她臉上的惡毒快意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她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身。
林晚也艱難地、忍著眩暈和疼痛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向門口。
宿舍的門不知何時被推開了。
江嶼就站在那里。
他沒有打傘,深色的襯衫肩頭被暴雨淋濕了一大片,呈現(xiàn)出更深的墨色。發(fā)梢也在往下滴水,幾縷濕發(fā)貼在光潔飽滿的額角,卻絲毫不顯狼狽,反而增添了幾分冷冽的、如同淬過寒冰的銳利感。走廊的光線從他身后打來,在他周身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輪廓,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中。
他的臉色比窗外的天空還要陰沉,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那雙墨色的眼瞳,此刻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沒有一絲波瀾,卻翻涌著足以凍結(jié)一切的暴戾風(fēng)暴!那目光像兩道實質(zhì)的冰錐,精準而冷酷地釘在蘇曉臉上,更確切地說,是釘在她手中那個還亮著屏幕的手機上!
“江……江嶼?”蘇曉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突如其來的恐懼而變了調(diào),帶著明顯的顫抖,“你…你怎么來了?”她下意識地將握著手機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江嶼沒有回答她愚蠢的問題。他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他的目光依舊鎖定在蘇曉藏在身后的手上,邁開長腿,一步踏進了宿舍。
濕漉漉的鞋底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留下一個清晰的水印。他的步伐沉穩(wěn)而有力,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臟上,帶著沉重的壓迫感。他徑直走向蘇曉,目標明確,周身散發(fā)的寒氣讓宿舍的溫度驟降了好幾度。
“我讓你刪掉?!苯瓗Z的聲音比剛才更冷,更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照片?,F(xiàn)在?!?/p>
蘇曉被他逼近的氣勢嚇得臉色煞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她那張昂貴的梳妝臺。她看著江嶼那張近在咫尺、俊美卻如同覆著寒霜的臉,眼中充滿了驚恐和委屈:“江嶼!你……你為了她兇我?她就是個偷你筆的窮酸……”
“閉嘴?!苯瓗Z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冰冷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質(zhì)感,瞬間打斷了蘇曉的話。他猛地伸出手,動作快如閃電,根本不容蘇曉反應(yīng),一把攥住了她藏在身后的手腕!
“?。 碧K曉痛呼一聲,感覺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
江嶼毫不憐惜地將她的手拽到身前,另一只手劈手奪過了那個還顯示著林晚狼狽照片的手機!他的動作粗暴而精準,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怒火。
“密碼?!彼⒅謾C屏幕,看都沒看蘇曉一眼,聲音冷得掉渣。
“江嶼!你干什么!把手機還給我!”蘇曉又驚又怒又怕,尖叫著想要撲上來搶奪。
江嶼只是手臂一抬,輕易地格開了她,力量懸殊得令人絕望。他再次看向蘇曉,那眼神已經(jīng)不僅僅是冰冷,而是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如同看垃圾般的厭惡:“密碼。別讓我說第三遍?!彼穆曇舨桓撸瑓s蘊含著令人膽寒的威脅。
蘇曉被那眼神徹底震懾住了。她從未見過江嶼如此可怕的樣子。恐懼壓倒了憤怒和委屈,她顫抖著報出了一串數(shù)字。
江嶼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劃動解鎖。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點開了相冊,找到了最新拍攝的那兩張照片——一張是林晚渾身濕透站在門口的,一張是她跌坐在地、淚流滿面、捂著后腦勺的。照片里林晚的狼狽、痛苦和絕望被清晰地定格。
江嶼的目光在那兩張照片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眼神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快得讓人無法捕捉。隨即,他毫不猶豫地選中,刪除!動作干凈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你……!”蘇曉看著自己手機里照片被刪除,心疼得幾乎滴血,那可是她用來羞辱林晚、甚至可能威脅江嶼的把柄!
“滾出去?!苯瓗Z將手機像丟垃圾一樣隨手扔回給蘇曉,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
“江嶼!這是我的宿舍!你憑什么……”蘇曉接住手機,又驚又怒。
“我說,”江嶼猛地轉(zhuǎn)過頭,那雙翻涌著寒冰風(fēng)暴的眼睛再次鎖住蘇曉,一字一頓,如同冰錐鑿擊,“滾、出、去?!?/p>
那眼神里的殺氣和絕對的命令感,讓蘇曉剩下的話全部卡在了喉嚨里。她毫不懷疑,如果她再敢多說一個字,眼前這個人會毫不猶豫地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再也顧不上形象和憤怒,抓起自己的手包和外套,像見了鬼一樣,連滾爬爬地沖出了303宿舍,“砰”地一聲帶上了門。
宿舍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窗外暴雨瘋狂的咆哮聲,以及林晚壓抑而痛苦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聲。
江嶼站在原地,沒有立刻離開。他微微側(cè)過身,冰冷的目光終于落在了蜷縮在墻角、渾身濕透、瑟瑟發(fā)抖、臉上布滿淚痕和雨水的林晚身上。
那目光依舊沒有什么溫度,像在審視一件物品。但林晚卻奇異地感覺到,那目光深處,似乎沒有了之前那種純粹的、帶著威脅的冰冷,反而多了一絲極其復(fù)雜的、難以解讀的……審視?或者說,是評估?
林晚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濕透的身體,往后縮了縮,戒備而恐懼地看著他。他趕走了蘇曉,刪掉了照片,但他深夜出現(xiàn)在這里,絕不可能是為了幫她。那個藥瓶!他一定是沖著藥瓶來的!蘇曉的離開,只是清場。
果然,江嶼邁開步子,朝著她走了過來。濕漉漉的鞋踩在地板的水漬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晚緊繃的心弦上。
他在林晚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冷香混合著暴雨的潮濕氣息和一絲若有似無的、屬于實驗室的化學(xué)試劑味道,撲面而來,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他緩緩蹲下身。動作并不快,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視線與蜷縮在地上的林晚勉強持平。
林晚能清晰地看到他被打濕的睫毛,和他眼中那片深不見底的墨色寒潭。她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沖破喉嚨。她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疼痛來對抗這巨大的恐懼。
江嶼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林晚慘白驚恐的臉,濕透凌亂的頭發(fā),泛紅的眼眶,最后,落在了她牛仔褲的口袋位置——那個微微鼓起、裝著藥瓶輪廓的地方。
他的眼神驟然變得更加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刃。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識地想捂住口袋,但手臂卻僵硬得無法動彈。
“東西?!苯瓗Z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暴雨夜的濕冷氣息,比剛才命令蘇曉時少了些暴戾,卻多了幾分不容抗拒的、實質(zhì)性的壓迫?!敖o我。”
果然是為了藥瓶!
林晚的呼吸一窒。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不甘在胸腔里激烈沖撞。給他?然后呢?他拿到藥瓶,會不會立刻翻臉?蘇曉雖然被趕走了,但誰知道江嶼會不會用更可怕的方式來“處理”她這個撞破他雙重秘密的隱患?
不給他?她能對抗得了眼前這個如同冰原暴君般的少年嗎?他剛才對蘇曉展現(xiàn)出的冷酷和力量,讓她毫不懷疑他有一萬種方法讓她在青禾生不如死,甚至無聲無息地消失。
汗水混合著雨水和淚水,從額頭滑落,流進眼睛里,帶來一陣刺痛。林晚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更濃的血腥味。她的身體因為寒冷和恐懼而劇烈顫抖,大腦卻在恐懼的冰層下飛速運轉(zhuǎn)。
就在江嶼的耐心似乎即將耗盡,眼神變得更加危險時,林晚猛地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濕漉漉、布滿淚痕的臉,迎視著那雙冰冷的墨瞳。她的聲音嘶啞、顫抖,卻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孤注一擲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