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線上研討會的通知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林薇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主發(fā)言？面對全球該領(lǐng)域的頂尖學(xué)者和巨頭？代替張凌赫？
恐慌是第一反應(yīng)。她甚至下意識地想立刻沖進他辦公室拒絕。
“張先生，這……我不行的。規(guī)格太高了，我……”她站在他辦公桌前，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依賴和慌亂。
張凌赫從文件中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落在她微微發(fā)白的臉上。
“為什么不行？”他反問，語氣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只是在確認一個既定事實，“模型是你構(gòu)建的，核心突破是你完成的。沒有人比你更了解它，也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站在哪里闡述它?！?/p>
他的肯定斬釘截鐵，不帶一絲猶豫，瞬間將她所有的自我懷疑都堵了回去。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她，身體微微后靠，指尖輕點桌面，“林薇，你唯一缺少的，只是一點面對世界的經(jīng)驗。而這，是我能給你的?！?/p>
他的眼神沉穩(wěn)而有力，帶著一種能鎮(zhèn)壓一切風(fēng)浪的篤定。
“現(xiàn)在，你需要做的不是質(zhì)疑自己，而是開始準備。需要任何資源，直接提。遇到任何問題，隨時找我?！?/p>
他的話像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又像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強行將她的恐慌壓了下去，注入一股強心劑。
接下來的日子，林薇進入了廢寢忘食的備戰(zhàn)狀態(tài)。
張凌赫說到做到。他親自為她調(diào)整了工作安排，屏蔽了所有不必要的干擾。他調(diào)來了歷屆頂級研討會的視頻資料，讓她觀摩學(xué)習(xí)。他甚至抽時間，親自扮演挑剔的聽眾，模擬各種可能遇到的尖銳提問，對她進行高強度的“預(yù)演”。
他的嚴格超乎想象。一個手勢的停頓，一個術(shù)語的不精準，一個邏輯銜接的微弱瑕疵，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重來?！?“這里，語氣不夠肯定?！?“數(shù)據(jù)支撐點不夠直觀，換一種圖表呈現(xiàn)?！?/p>
他的批評直接到近乎冷酷，從不夾雜任何多余的安慰。但每一次指出問題，他都會給出最精準的修改方向。
林薇一次次地被否定，又一次次地在他的指引下爬起，打磨，精進。她像是被投入煉爐的礦石，在他的高溫高壓下，痛苦卻飛速地蛻變著。
偶爾深夜，她累得幾乎趴在桌上，他會沉默地遞過來一杯溫?zé)岬呐Ｄ蹋缓竽闷鹚薷暮蟮母遄?，快速瀏覽，指出一兩處關(guān)鍵，語氣會不自覺放緩：“這里可以了，休息十分鐘?！?/p>
那種極偶爾流露的、近乎溫和的瞬間，成了支撐她堅持下去的隱秘甜漿。
研討會前一天，最后一次模擬演練。
林薇站在空蕩蕩的會議室前方，面對著唯一的聽眾——張凌赫。他坐在臺下陰影里，面容模糊，只有屏幕的光反射在他深邃的眼中，看不出情緒。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
這一次，她沒有絲毫卡頓。語言流暢，邏輯縝密，自信從容。她甚至加入了幾處自己思考后的、靈光一閃的巧妙比喻，將復(fù)雜的理論闡述得生動而清晰。
演講結(jié)束，會議室里一片寂靜。
林薇的心懸在半空，手心微微出汗，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陰影里，張凌赫緩緩站起身。
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一步步走上臺，走到她面前。燈光落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是一種復(fù)雜的、深沉的贊賞。
然后，他做出了一個讓林薇完全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抬起手，極其自然地為她將一縷滑落到頰邊的碎發(fā)，輕輕掠到耳后。
指尖的溫度一觸即離，短暫得像一個錯覺，卻在她耳廓留下了一片燎原的灼熱。
“很好?！彼_口，聲音比平時低沉沙啞了幾分，“明天，就這樣?！?/p>
僅僅兩個字。很好。
從張凌赫口中說出，重于千斤。那是至高無上的認可。
林薇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攥緊，又驟然松開，涌上滔天的狂喜和酸澀。她眼眶莫名有些發(fā)熱，慌忙低下頭，生怕泄露了過于洶涌的情緒。
“謝謝您……張先生?！?/p>
“嗯。”他應(yīng)了一聲，目光在她微紅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轉(zhuǎn)身走下臺，“今晚早點休息，明天我會在臺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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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線上研討會如期而至。
虛擬會議室里，一個個響徹世界的名字和頭像依次亮起。林薇坐在攝像頭前，深呼吸，能聽到自己心臟擂鼓般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在參會名單里尋找那個名字。
找到了。
他的頭像暗著，顯示未上線。一股莫名的失落悄然蔓延開。他說過，他會在臺下的……
會議開始，主持人開場。輪到林薇發(fā)言時，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攝像頭和麥克風(fēng)。
就在她圖像出現(xiàn)在主屏幕上的瞬間，列表里，那個原本暗著的頭像，倏然亮了起來。
【Zhang Linghe - Morning Light Tech - China】
他來了。
他就在那里。
一瞬間，所有的不安和慌亂奇跡般地平復(fù)。林薇的目光變得沉靜而專注。
她的演講開始了。
流暢，自信，光芒四射。她清晰地闡述著模型的每一個精妙之處，從容地回答著來自世界各地專家的提問。那些曾被張凌赫苛刻打磨過的細節(jié)，此刻都成了她最堅實的鎧甲和最鋒利的武器。
屏幕聊天區(qū)里，贊譽和驚嘆飛速滾動。 “Brilliant!” “This approach is groundbreaking!”（這個方法具有開創(chuàng)性！） “Who is this young researcher?”（這位年輕的研究者是誰？）
她成功了。
演講結(jié)束，掌聲通過麥克風(fēng)傳來，經(jīng)久不息。
林薇輕輕呼出一口氣，感覺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卻又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成就感。
她下意識地再次看向那個亮著的頭像。
幾乎就在同時，一條私聊信息，猝不及防地跳了出來。
來自【Zhang Linghe】。
內(nèi)容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看郵箱。】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一種強烈的預(yù)感攫住了她。她幾乎是顫抖著手，點開了郵箱。
一封新郵件安靜地躺在收件箱最頂端。
發(fā)件人：Zhang Linghe 主題：無
郵件正文里，沒有任何多余的廢話。
只有一行手寫的公式，被精心掃描成圖片，清晰地嵌入其中。
那是她最初吸引他注意時，在峰會后臺手稿上寫下的、那個不成熟的、關(guān)于“月光”與“漁網(wǎng)”的靈感碎片。
而在公式的下方，他用凌厲而漂亮的筆跡，寫下了一行新的推導(dǎo)結(jié)論。
那個結(jié)論，精準地補完了她所有的構(gòu)想，并最終指向了一個無可辯駁的結(jié)果——
一個數(shù)學(xué)上的、“永恒”的符號。
林薇怔怔地看著屏幕，看著那行公式，看著那個象征著“永恒”的數(shù)學(xué)結(jié)論。
整個世界的聲音仿佛瞬間遠去。
她只聽得見自己胸腔里，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他不是在臺下。
他是在告訴她，他全程都在。 他聽懂了她所有的語言，包括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 并且，他用她最熟悉的、最浪漫的方式，給了她一場無聲的、極致的——
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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