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鑰匙完全推進門縫的瞬間，盧微蘭蜷在橫梁陰影里。她看著那截泛黃紙頁上的字跡從"六月二十九夜"變成"七月初七黎明"，手指深深掐進掌心。

教堂后巷傳來腳步聲。盧微蘭屏住呼吸，看見兩個穿長衫的男人提著煤油燈走進地窖。他們腰間別著駁殼槍，靴底沾著新鮮泥漿。

"東西找到了嗎？"其中一人用腳尖挑起翻倒的祭壇燭臺。

"鐵盒不見了。"另一人彎腰撿起襁褓，突然湊近嗅了嗅，"有鴉片味兒。"

盧微蘭心頭一震。母親房中的鴉片香氣確實和此刻空氣里的味道一模一樣。

"先把這里收拾干凈。"說話的人走到地窖鐵門前，掏出懷表看了眼，"天亮前必須撤。"

盧微蘭摸向暗袋時渾身發(fā)冷——偽造的身份證明真的不見了。她記得剛才明明塞回去了，除非...

地窖鐵門吱呀作響。盧微蘭借著煤油燈光看清了那人的臉：高顴骨，右耳垂有顆黑痣。是當鋪掌柜死前見過的最后一面。

她突然明白身份證明去哪了。當鋪掌柜臨終前攥著的玉佩裂痕，和青銅徽章鋸齒邊緣完全吻合。他不是在求救，是在傳遞什么。

教堂大門突然被風(fēng)吹開。月光漏進來照在地窖臺階上，盧微蘭看見泥水痕跡正在迅速退去水分，露出半截滲墨的紙頁。她認出那是自己藏在夾層里的證件邊角。

"快找！"門外傳來新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北方口音，"顧家那小子也盯上這塊地了。"

盧微蘭扯下發(fā)簪改變發(fā)型，又撕破旗袍下擺。她把微型膠卷塞進內(nèi)衣暗袋，翡翠耳墜含在嘴里，鞋底的青銅徽章硌得生疼。

地窖鐵門再次打開時，她已經(jīng)從側(cè)窗翻出去。最后瞥見的一幕是銅鑰匙被完全推進門縫，和證件消失的方向一致。

教堂外晨霧彌漫。盧微蘭貼著外墻移動，忽然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她閃身躲進灌木叢，卻聞到一股濃烈的鴉片香。

"小姐，時候到了。"

盧微蘭猛地轉(zhuǎn)身，看見黑衣老仆站在月光下。他手里捧著個雕花懷表，表蓋內(nèi)嵌編號07。

"七姨娘留下的耳墜終于找到另一半。"老仆掀開面具，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當年不是贖身，是調(diào)包。"

盧微蘭攥緊翡翠耳墜，指節(jié)發(fā)白："我娘到底是誰？"

"蘇家嫡女。"老仆打開懷表，里面刻著"七月初七生辰禮"，"軍閥盧鎮(zhèn)雄殺盡蘇氏滿門那天，七姨娘抱著真正的蘇挽云進了軍營。"

教堂后巷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盧微蘭想起當鋪掌柜臨終手勢——拇指抵住食指第二關(guān)節(jié)，分明是掐著七月的指節(jié)。

"他們來了。"老仆低聲說。

盧微蘭立即后撤至陰影中。鐘樓敲響七下，月光灑下來，照在剛走進教堂院墻的男人臉上。她認出那雙眼睛，和舞廳拍賣會上對視過的目光一模一樣。

"你果然也在局中。"盧微蘭低語。

顧世鈞唇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手中信件一角露出青銅徽章壓印的痕跡。他沒說話，只是朝她空蕩的暗袋瞥了一眼。

教堂外圍傳來腳步聲。盧微蘭聞到鴉片香氣越發(fā)濃烈，和當年母親房中味道完全一致。三股勢力正在逐漸收緊包圍圈：黑衣人、巡捕房馬隊、商會武裝人員。

老仆悄然退場。盧微蘭最后看向祭壇方向，翡翠耳墜在月光下閃過微光。她轉(zhuǎn)身消失在晨霧中時，聽見教堂里傳來爭執(zhí)聲。

"東西呢？"

"不見了。"

"七號該出現(xiàn)了。"

\[未完待續(xù)\]教堂后巷的腳步聲突然停住。盧微蘭貼著外墻的掌心觸到青苔濕意，聽見自己心跳和鐘樓齒輪咬合聲漸漸重疊。

"她往東邊去了。"顧世鈞的聲音混在人聲里，像是故意讓人聽見。

盧微蘭立即向西拐進死胡同。墻角堆著半人高的空陶罐，鴉片香氣從縫隙里滲出來。她掀開最外側(cè)的草簾，露出暗格里整齊碼放的錫紙包。

腳步聲果然向東追去。盧微蘭抽出錫紙包里夾層的銅片，借著月光看清上面刻著的"07"編號。這和老仆懷表里的標記完全一致。

陶罐突然發(fā)出細微響動。盧微蘭將銅片貼回原位時，發(fā)現(xiàn)最底層陶罐底部用朱砂畫著七芒星圖案。她想起母親梳妝匣底同樣的印記，指尖微微發(fā)顫。

"小姐，當心身后。"

盧微蘭旋身時旗袍帶起破風(fēng)聲。送藥老仆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手里多出個牛皮紙包。他解開麻繩時，鴉片塊落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悶響。

"這是當年七姨娘配給您的藥引。"老仆從紙包深處掏出個銀瓶，"每次發(fā)作時含一粒，能撐過寅時三刻。"

盧微蘭接過銀瓶時手腕發(fā)涼。她記得那種灼燒感——每當午夜夢回，肋間就會泛起熟悉的刺痛，像有人把燒紅的鐵鏈纏在骨頭上。

教堂方向傳來槍聲。盧微蘭將銀瓶塞進內(nèi)衣暗袋，翡翠耳墜磕在鎖骨上生疼。她轉(zhuǎn)身要走時，老仆突然按住她肩膀。

"記住，七月計劃真正的啟動時間是今夜子時。"老仆松手時，盧微蘭看見他袖口露出半截紅繩，"霞飛路教堂地下密室，青銅徽章對準月光就能..."

爆炸聲打斷了后面的話。盧微蘭借著氣浪翻身躍上矮墻，最后瞥見老仆將鴉片塊重新碼放整齊。那些錫紙包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拼湊成半個殘缺的七芒星。

晨霧越發(fā)濃重。盧微蘭沿著河岸奔跑時，聽見警笛聲從三個方向匯聚而來。她摸向鞋底確認青銅徽章還在，卻觸到個不該存在的凸起。

徽章背面粘著張字條。盧微蘭借著路燈看清潦草字跡："碼頭倉庫B區(qū)3號箱，七點零七分。"落款是個篆體"顧"字。

對岸傳來汽笛長鳴。盧微蘭望著江面薄霧，忽然想起顧世鈞剛才那句話——他說"你果然也在局中"時，手里信件翻動的節(jié)奏，分明是摩斯密碼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