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經(jīng)過改裝的黑色越野車,在無邊無際的戈壁上艱難前行。
前一輛車的副駕駛座上,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年輕男人正緊盯著手里的平板電腦。屏幕上的地圖信號時斷時續(xù),一個紅點在一個巨大的空白區(qū)域邊緣閃爍不定。
他叫陳宇,是這次行動的技術(shù)支持。
他終于忍不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向駕駛座旁邊的男人,聲音里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焦慮:“狼哥,我們在這片鬼地方已經(jīng)繞了快三個小時了。你說……那東西,真的能用炸藥解決嗎?”
被稱作“狼哥”的男人沒有立刻回答。他叫孤狼,是這支十人小隊的隊長。
他只是側(cè)過頭,布滿風(fēng)霜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左邊眉骨上那道猙獰的刀疤,隨著他咀嚼壓縮餅干的動作,像一條活過來的蜈蚣般輕輕抽動。
“小子,”孤狼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第一次出外勤?”
陳宇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但還是梗著脖子點點頭。
“那就記住,”孤狼的眼神銳利如刀,“任務(wù)簡報上寫了什么,我們就做什么。它說炸得死,那就炸得死。就算它沒寫,炸不死,也得給老子炸!”
他的話語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車內(nèi)壓抑的氣氛頓時又凝重了幾分。
“我……我不是害怕,”陳宇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辯解,又像是在說服自己,“我只是覺得,我們對‘血神’的了解太少了。萬一……萬一我們的犧牲,沒有任何意義……”
聽到“犧牲”這個詞,孤狼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
他扭過頭,重新望向窗外那片一成不變的荒蕪,沉默了片刻,才甩下一句:“放心,上頭會派人來給我們收尸的?!?/p>
說完,他便不再言語,車廂里只剩下發(fā)動機的轟鳴和輪胎碾壓沙礫的單調(diào)聲響。陳宇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知道隊長的脾氣,也明白這句話背后沉甸甸的分量。
“彪子?!惫吕峭ㄟ^對講機呼叫。
“狼哥,我在。”后車的司機,一個身材壯碩的光頭男人立刻回應(yīng)。
“情況怎么樣?”
“導(dǎo)航徹底失靈了,狼哥,”彪子的聲音帶著困惑,“地圖上明明標(biāo)著這里有一座城鎮(zhèn),可我眼睛都快看瞎了,連個鬼影子都找不到。這地方……真是邪門?!?/p>
孤狼嘆了口氣,正要下令原地休整,重新校對坐標(biāo)。
“等等!狼哥!”開車的司機忽然一腳剎車,聲音里充滿了警惕,“前面!前面有個人!”
所有人精神一振,齊齊向前望去。
只見在前方百米開外,一片扭曲的熱浪之中,一個瘦削的人影正站在路中間,對著他們緩緩舉起了手。
“是陷阱嗎?”陳宇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配槍。
孤狼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閃爍著狼一般的精光。他沉聲道:“靠過去,保持戒備,看看情況?!?/p>
越野車緩緩?fù)T诹四侨擞懊媲皫酌走h(yuǎn)的地方。
車窗降下,一股混雜著塵土和血腥味的怪異氣息涌了進(jìn)來。
慕容云澤站在車前,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
他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臉上擠出一個看起來盡可能無害的笑容。
他看清了車?yán)锏娜?,他們都穿著休閑服,但眼神警惕,渾身散發(fā)著一股肅殺之氣,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
他深吸一口氣,主動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
車窗完全降下,露出一張兇悍的光頭面孔。
“我看幾位在這里繞了很久,”慕容云澤開門見山,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干澀,“是在找血鎮(zhèn)嗎?”
一句話,讓車內(nèi)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司機彪子猛地一驚,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后座的孤狼,并做了一個隱蔽的抹脖子的手勢。
孤狼卻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他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一米八五的身高,渾身肌肉虬結(jié),加上那道駭人的刀疤,讓他像一頭從牢籠里走出的野獸。
他一步步走向慕容云澤,強大的壓迫感讓后者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怎么知道我們在找血鎮(zhèn)?”孤狼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慕容云澤身上來回掃視。
他注意到了他蒼白的臉色,手腕上那個無法取下的金屬環(huán),以及眼神深處那一絲無法掩飾的絕望和……貪婪。
“因為……只有迷路的外鄉(xiāng)人,才會這么執(zhí)著地往這個方向開?!蹦饺菰茲蓮娖茸约河纤哪抗猓岸鴷磉@里的,除了找血鎮(zhèn),不會有第二個目的地?!?/p>
孤狼沉默地打量著他,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慕容云澤知道,自己必須加一把火。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次開口,這一次,他的聲音里充滿了誘惑:“我知道怎么進(jìn)去。血鎮(zhèn)有它的規(guī)矩,沒有‘推薦人’,你們就算找到地方,也只能在外面打轉(zhuǎn)?!?/p>
孤狼的眉毛微微一挑。這和他得到的情報吻合。
“認(rèn)識一下?!惫吕呛鋈簧斐隽耸?,掌心布滿了厚重的老繭,“我叫孤狼。”
慕容云澤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找對人了。
他連忙伸出手,與那只粗糙的大手握在一起。“慕容云澤?!?/p>
“那么,”慕容云澤深吸一口氣,終于問出了那句決定自己命運的話,他將這句話在心里排練了無數(shù)遍,力求讓它聽起來像是一場公平的交易,而非一個惡毒的詛咒,“你們……愿意成為我的‘被邀請人’嗎?我?guī)銈冞M(jìn)去,你們幫我完成業(yè)績,各取所需。”
孤狼笑了。
那笑容在他布滿刀疤的臉上顯得有些怪異。
他執(zhí)行過無數(shù)次滲透任務(wù),還從沒有過這么順利的開局。這個叫慕容云澤的年輕人,就像是血神親自送到他手里的鑰匙。
“可以發(fā)展成內(nèi)線?!惫吕切睦锼查g有了判斷。
他再次伸出那只滿是老繭的大手,緊緊握住了慕容云澤的手,力道之大,讓慕容云澤感覺自己的手骨都快要碎裂。
“合作愉快?!?/p>
達(dá)成協(xié)議后,孤狼對著對講機簡單交代了幾句。
隨后,在慕容云澤震驚的目光中,后車的人員迅速集中到前車,而那輛空出來的越野車,竟在一陣微光中迅速縮小,最終變成一個巴掌大的金屬模型,被一個隊員收進(jìn)了口袋。
慕容云澤看得眼皮直跳,心中對這群人的來歷更加忌憚。
“跟我們上車吧。”孤狼說道。
“不,”慕容云澤搖了搖頭,“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必須走進(jìn)去。跟我來?!?/p>
他轉(zhuǎn)身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徒步向著那片看似空無一物的荒原深處走去。
“你們是來救人的嗎?”走了一段路后,慕容云澤還是沒忍住,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或許,他內(nèi)心深處還殘存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孤狼又笑了起來,他拍了拍慕容云澤的肩膀:“小兄弟,你想多了。我們是雇傭兵,聽人說血鎮(zhèn)是個用血液就能換取財富的天堂。我們搞到了一大批血漿,準(zhǔn)備來這里發(fā)筆橫財?!?/p>
聽到這話,慕容云澤眼中的最后一絲光亮也熄滅了。
他沉默了,腳步下意識地加快,與身后這群人拉開了一點距離。
他這個細(xì)微的動作,全都被孤狼看在眼里,后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眼前的景象開始出現(xiàn)詭異的變化。
空、前方空無一物的戈壁,竟像海市蜃樓般浮現(xiàn)出一座巨大城鎮(zhèn)的輪廓。
那是一座被高大圍墻圈起來的城鎮(zhèn),墻體呈現(xiàn)出一種暗沉的紅褐色,仿佛被無盡的鮮血浸泡過。
鎮(zhèn)門口,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門衛(wèi)百無聊賴地靠在墻邊抽煙。
他們面色紅潤,體格健壯,與慕容云澤的蒼白瘦削形成了鮮明對比。
慕容云澤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快步上前,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皺巴巴的香煙遞過去。
那煙看起來很劣質(zhì),但門衛(wèi)一看到煙盒上那個不起眼的標(biāo)記,眼睛頓時一亮。
“趙哥,忙著呢?”慕容云澤熟絡(luò)地打著招呼。
被稱為“趙哥”的門衛(wèi)接過煙,滿意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斜眼看著慕容云澤和他身后那十個神情戒備的“新人”?!靶邪∧阈∽?,不聲不響,又從哪兒弄來這么多‘豬仔’?”
“嘿嘿,運氣,都是運氣?!蹦饺菰茲牲c頭哈腰,“這不,在外面林子里撿到的,一個個都給我畫的大餅迷暈了。趙哥行個方便,借鎮(zhèn)里的運貨三輪給我用一下,我把他們拉去登記處?!?/p>
“你小子,就是鬼點子多?!?/p>
趙哥吐了口煙,擺了擺手,“去吧,老規(guī)矩,自己去后面推?!?/p>
“謝趙哥!”
慕容云澤領(lǐng)著孤狼一行人繞到門后,推來一輛銹跡斑斑的平板三輪車。
孤狼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有多問,只是配合著演戲,裝作被誘惑的人,兩眼放光的跟著慕容云澤走進(jìn)了那扇散發(fā)著濃郁血腥味的大門。
……
將孤狼十人安頓在“新人接待處”后,慕容云澤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回到了自己那間位于舊城區(qū)的破屋里。
他猛地把門關(guān)上,背靠著門板,身體緩緩滑落,最終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成功了。他用自己最不齒的方式,湊齊了晉升所需的“祭品”。
他抬起手,面前的空氣中,一個只有他能看到的半透明光幕緩緩浮現(xiàn)。
【姓名:慕容云澤】
【途徑:無】
【當(dāng)前位階:準(zhǔn)血仆】
【特定晉升路徑:【序列七:血衛(wèi)】】
他的目光艱難地向下移動,落在了那三條晉升條件上。
【晉升條件一:連續(xù)三個月足額完成血供。(符合)】
【晉升條件二:自身血液年流失量低于500ml。(符合)】
最后一條,曾經(jīng)是鮮紅色的(0/10),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冰冷的綠色。
【晉升條件三:為偉大的血神引薦十位新的信徒,邀請他們加入這光榮的進(jìn)化。(10/10)(符合)】
當(dāng)“符合”二字亮起的瞬間,整個面板上的所有文字都開始融化,重新匯聚成一行新的、散發(fā)著血色光芒的指令。
【所有條件已達(dá)成,晉升儀式開啟?!?/p>
【請于月初時分,前往新城區(qū)‘血祀堂’,接受血神的恩賜?!?/p>
【逾期者,視為放棄晉升,所有資格清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