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園碧桐書院內(nèi)，暖閣里熏香裊裊。甄嬛與沈眉莊相對而坐，正凝神對弈，黑白棋子在棋盤上錯落有致

流朱輕步掀簾而入，走到二人身側(cè)，壓低聲音將宮中愉嬪落胎的消息細(xì)細(xì)稟明

二人持棋的手皆是一頓，隨即便不約而同地將棋子落在棋盤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臉上的閑適頃刻間被凝重取代——這消息，實在令人心驚

沈眉莊眉頭緊蹙，語氣里滿是失望與寒心：“竟連幾年的安穩(wěn)都不愿意等，剛?cè)雽m便下此狠手。若璃她終究是看錯人了。這般真心實意照拂了她們兩年多，換來的竟是這般急不可耐的算計與狠戾?！?/p>

甄嬛指尖輕輕撫過鬢邊垂下的赤金寶石步搖，寶石隨著動作微微晃動，映得她眼底情緒難辨

她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語氣里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當(dāng)年在園子里瞧著，那群孩子雖各有心思，卻也不像是藏著這般狠辣心腸的啊……終究是這深宮，太磨人了。”

“磨人？”沈眉莊秀眉擰得更緊，語氣里添了幾分尖銳的失望，“她們才進(jìn)宮幾個月？滿打滿算不過兩個月??！分明是骨子里就藏著貪念與狠戾，這深宮不過是讓她們撕了偽裝罷了?！?/p>

“只是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是她們五個里頭的哪位下的手。”甄嬛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落在棋盤上凌亂的棋子，語氣里滿是悵然，“明年夏天她們該來圓明園避暑了，到時候再看著她們，真不知該是何種心緒。明明還在園子里一同相處過，怎么入宮才這點時日，就陡然變得這般陌生狠厲了?！?/p>

……

……

杏花春館內(nèi)

暖香還縈繞在衣袂間，香見正陪著玉妍挑選新制的絨花，忽聞廊下小太監(jiān)低聲議論，二人皆是一愣，連忙喚住細(xì)問，這才知曉了宮中愉嬪落胎的噩耗

玉妍捏著絨花的手猛地收緊，花瓣邊緣的絨毛被攥得凌亂，她難以置信地看向香見，聲音都帶著顫：“怎么會……明明在園子里相處時那么好，姐姐們待我們都和氣，怎么才入宮兩個月，就有人能下這般狠手？”

香見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繡紋，臉色也白了幾分，她與玉妍對視一眼，眼底滿是驚惶與茫然，輕聲喃道：“下手的……真的是她們五個里頭的一個嗎？那深宮，竟真能把人變得這般快？”

“才兩個月啊……”玉妍松開攥皺的絨花，聲音里滿是恍惚，指尖無意識地?fù)钢淇诘睦C邊，“前兒還想著宮里能太平些，誰知……”

香見輕輕摩挲著裙擺上細(xì)密的針腳，目光落在案上散落的絲線，神色沉了沉：“明年夏天她們該來圓明園避暑了，定是要去萬方安和給娘娘請安的。娘娘從前那般疼惜她們，如今出了這等事，見著她們，心里該多難過?！?/p>

……

……

萬方安和內(nèi)室，棋案上的粉白玉棋還散落著，方才對弈的紋路仍清晰可見，只是周遭的清雅閑趣早已散了大半

若璃往蘇逸霄懷里縮了縮，臉頰蹭了蹭他的下巴，那點熟悉的暖意稍稍驅(qū)散了心頭的滯澀

她抬起眼時，唇邊已牽起一抹淺淡的笑，聲音輕得像風(fēng)拂過棋案：“沒事的二哥，沒多難過，就是忽然覺得有些惆悵。頂多明年她們來避暑請安時，見著了難免添堵?！?/p>

蘇逸霄攬著她的手臂猛地收緊，垂眸看向懷中眼底藏著倦意的妹妹，語氣沒有半分遲疑，直接截斷了她的話：“見什么見？直接拒了不見?！?/p>

他俯身湊近，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發(fā)頂，話語里帶著不容置喙的護(hù)犢意味：“就像雍正二年到雍正五年那會兒，你在園子里快活自在，誰也擾不了。回頭大哥多調(diào)些侍衛(wèi)來，往后你去哪，就把那處地界圍起來，只留咱們自己人在跟前，那些腌臜事、煩心人，一概不讓靠近?！?/p>

若璃睫毛輕顫，幾不可察地眨了眨眼，水汽已悄然氤氳了眼眶。她猛地回身，雙臂緊緊環(huán)住蘇逸霄的腰，將臉深深埋進(jìn)他溫?zé)岬膽牙铮?xì)碎的哽咽聲悶悶傳出：“我真的提點過她們的……”

她聲音發(fā)啞帶著點悵惘：“當(dāng)時只想著，我在園子里安穩(wěn)度日，往后她們?nèi)肓藢m，便是各走各的路，與我再無相干……可晰月她那樣活潑，一點心眼都沒有，瑯?gòu)枚饲f，綠筠又那么老實，還有意歡，她明明最懂我……”

蘇逸霄垂眸望著懷中人顫抖的肩頭，眼底一半是護(hù)犢的冷厲，一半是疼惜的溫柔

他抬手輕輕撫上她的后背，掌心帶著暖意緩緩摩挲，順著她顫抖的弧度輕輕拍著，聲音放得極柔，像哄著幼時受了委屈的小丫頭：“不怪你，璃兒。是她們自己揣著貪念，把路走偏了，是她們自己選的結(jié)局。別往心里去，嗯？有大哥和我在，斷不會再讓這些煩心事擾著你?！?/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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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府的書房內(nèi)

氣氛沉滯得能聽見窗外落葉的輕響。傅恒端坐在梨花木椅上，指尖捏著茶盞，只淡淡啜飲著，茶水的清苦漫過舌尖，臉上卻無半分波瀾，仿佛對府中近日的低氣壓渾然不覺

一旁侍立的富察夫人，指尖緊緊攥著帕子，指節(jié)泛白，心里頭又驚又怯——宮里愉嬪落胎的消息早已傳來，雖未查到女兒瑯?gòu)妙^上，可她清楚自家女兒急于立威的性子，偏傅恒此刻這副不動聲色的模樣，倒讓她越發(fā)揣摸不透心思，連開口探問的勇氣都沒有

富察府書房內(nèi)，傅恒將茶盞輕輕擱在案上，瓷杯與桌面相觸的輕響，在沉滯的空氣里格外清晰

他抬眸看向身側(cè)神色不安的富察夫人，薄唇輕啟，吐出三個字：“碎骨子？”

富察夫人渾身一僵，臉色瞬間白了幾分。傅恒卻似未察覺她的失態(tài)，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語氣平淡卻帶著幾分冷意：“想來，是藏在帕子里送進(jìn)去的吧。比起以往只會送些鐲子，這手段，倒是精進(jìn)了不少?！?/p>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富察夫人心上，她猛地抬眸，眼眸里滿是難以掩飾的驚懼，嘴唇囁嚅著，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從未對傅恒提及過半分，他竟什么都知道了

“尾已經(jīng)掃干凈了。”傅恒端起茶盞，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劃過冰涼的盞沿，語氣淡漠得仿佛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瑣事

他自然知道前因后果——那碎骨子粉磨得極細(xì)，混在帕子的熏香里，無色無味，分量又拿捏得極輕。愉嬪日日貼身用著那帕子，足足兩個月，藥性慢慢滲進(jìn)去，胎息自然就悄無聲息地停了

傅恒垂眸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眼底沒有半分波瀾。他不在乎這些陰私手段有多齷齪了，也不關(guān)心愉嬪的孩子或是后宮的風(fēng)波

他唯一掛心的，只有若璃——那孩子沒了，她得知消息，定然是傷心又惆悵的

指尖猛地攥緊茶盞，骨節(jié)微微泛白。他必須親手把這尾巴掃干凈，絕不能讓半點痕跡牽連到富察氏。一旦暴露，若璃只會徹底厭惡富察家，連帶著也會厭棄他，往后怕是連見一面都不肯了

他抬眸望向窗外，神色沉了沉

這樣也好，借著這場風(fēng)波，讓若璃徹底疏遠(yuǎn)那五人，總好過將來因富察氏的錯處，讓她連自己也一并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