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潛云坪還籠罩在晨霧里。
林楓屋后的土坯爐再次燃起了火。這一次,火苗不再是胡亂竄動的黑煙,而是被他用新砍的黑鐵竹小心控制著,保持著一種相對穩(wěn)定的熾白。
他眼神專注,像是盯著獵物的狼。臉上沾著煤灰,嘴唇因為緊張而微微抿緊。手里緊握著鐵鉗,鉗口是另一塊好不容易淘換來的、小一些的鐵精礦料。
熔煉,鍛打,淬火。
步驟依舊,但他每一次動作都帶上了昨夜無數(shù)次摹繪后殘留的那絲韻律感。尤其是捶打時,他不再單純追求力量,而是嘗試將那種獨特的震蕩節(jié)奏融入其中,一錘落下,手腕極細微地一抖,試圖將那股“神”砸進材料里。
鐺!鐺!鐺!
聲音似乎比昨日清脆了一些,不再是死沉的悶響。
但失敗依舊如影隨形。
溫度稍高,料塊過燒,脆裂。 力道稍偏,形態(tài)盡毀,報廢。 淬火時機差之毫厘,硬度不均,成廢鐵。
一塊塊靈石換來的材料,在他手下變成一堆堆形態(tài)各異的廢渣。汗水流進眼睛,又澀又疼,他都顧不上擦。只有不停歇的捶打聲,和爐火燃燒的噼啪聲。
偶爾有路過的外門弟子,聽到這邊的動靜,好奇地探頭看一眼,見他灰頭土臉地對著一堆廢料較勁,便嗤笑著搖搖頭走開。
“還沒放棄呢?真是頭犟驢?!?“浪費靈石,有這功夫不如多打坐一會兒。” “聽說他靈根有損,修煉無望,估計是想另辟蹊徑吧,可笑?!?/p>
議論聲隱約傳來,林楓充耳不聞。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爐火,手中的鐵錘,和那塊需要被征服的金屬。
又一次失敗。料塊在淬火時炸開一道裂縫,徹底完了。
他握著鐵鉗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胸腔里像是堵著一團火,燒得他喉嚨發(fā)干。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那本獸皮冊子被他翻得起了毛邊,上面那些原本清晰了一瞬的靈紋,此刻又變得模糊起來。昨夜那玄妙的感覺,像是錯覺,抓不住,摸不著。
他頹然地放下鐵鉗,看著一地的狼藉和最后僅剩的一塊、最小的鐵精礦料。
沒了。靈石沒了,材料也快沒了。
最后一塊。
他沉默地站了很久,直到爐火都快熄滅了。晨霧散盡,日頭升高,曬得他裸露的脊背發(fā)燙。
他彎腰,撿起最后那塊礦石。不大,灰撲撲的,毫不起眼。
還要試嗎?
試了,可能還是失敗,最后一點希望也變成絕望。 不試,那就乖乖認命,滾回黑竹林,或者去想更不堪的辦法。
他低頭,看著拇指上那枚同樣灰撲撲的玉扳指。它安靜得像塊死物。
他猛地吐出一口帶著鐵銹味的濁氣,眼神重新變得兇狠起來。
試!
最后一次!
他不再去想那些靈紋,不去想那玄乎的“神”,甚至不再刻意控制火候和力道。他只想把這最后一塊石頭,打成他想要的樣子!把所有的不甘、憤怒、憋屈,全都砸進去!
爐火再次熊熊燃燒。
他夾起礦石,塞進爐膛最烈處,燒!狠狠地燒!
取出,放到青石上。掄起鐵錘,砸!用盡全力地砸!手臂的酸痛,肩胛的舊傷,全都忘了!只有一下比一下更重的錘擊!
鐺!鐺!鐺!鐺!
火星瘋狂飛濺,像是在抗議這暴虐的鍛打。那塊小小的礦石在他瘋狂的錘擊下,艱難地變形,延展……
就在他感覺手臂快要斷裂,意識都因為脫力和專注而有些模糊的時候——
他的右手手腕,因為極度的疲憊和一種古怪的慣性,在某一錘落下的瞬間,不由自主地、極其細微地、遵循著昨夜摹繪了無數(shù)次的韻律,抖動了一下。
同時,他全部的精神,那種不甘失敗的狠勁,那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仿佛無形中契合了某種要求,猛地灌注而下!
嗡……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難以聽聞的顫鳴,從那快被鍛打成型的鐵條上傳出!
緊接著,那鐵條表面,一道原本需要刻意刻畫才能顯現(xiàn)的、最簡單的“銳金紋”路,竟然在鍛打中自行微微凸起,形成了一道極其淺淡、卻流暢自然的紋路!雖然微弱得幾乎看不見,但確實存在!
林楓的錘子停在半空,整個人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鐵條上自行浮現(xiàn)的淺淡紋路,呼吸驟然停止。
成了?
不,還不算完!
他猛地回過神來,用最后一點力氣,夾起滾燙的鐵條,精準地插入旁邊準備好的、冷卻了許久的清水中!
嗤——?。?!
劇烈的白汽升騰而起,彌漫開來,帶著一股奇特的、金屬與清水反應(yīng)后的清新氣味,而非往常的焦糊味。
白汽散盡。
一柄長約一尺、造型簡陋、甚至有些歪扭的黑色短刃,靜靜躺在水桶底部。刃身毫無光澤,黑沉沉地,只在刃口附近,能看到那一道若隱若現(xiàn)、仿佛天然生成的淺淡紋路。
林楓顫抖著手,將它撈了出來。
入手冰涼,比尋常鐵器似乎更沉手一些。他拇指小心翼翼地拂過刃口。
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鋒銳之意,順著指尖傳來,刺得皮膚微微發(fā)緊。
不是靈氣。這短刃依舊凡鐵,并無靈光。
但……它似乎又和普通的凡鐵不一樣。多了一點什么東西。一點極其微弱的“意”。
他握著這柄丑陋、粗糙、卻蘊含了他全部心血和一次意外成功的短刃,站在原地,久久不動。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