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黑鐵竹換來的貢獻點遠遠不夠。王師叔那邊的克扣變本加厲，有時甚至連靈石都要缺斤短兩。

林楓清楚，指望那點固定份例和最低等的任務，猴年馬月也攢不夠修煉所需的資源。他需要找別的路子。

這日做完活計，他沒直接回潛云坪，而是拐向了另一條岔路。聽幾個老弟子閑聊時提起，外門弟子聚集的區(qū)域有個自發(fā)形成的小坊市，偶爾能淘換點東西。

坊市設在兩座矮峰之間的緩坡上，遠沒有想象中氣派，更像是個雜亂的山間集市。地上鋪著些粗布，擺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年份淺薄的草藥、粗糙的符紙、磨損的法器殘片、甚至還有一些不知從哪弄來的獸骨礦石。人來人往，多是外門弟子，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

林楓在一個個攤位前慢慢走過，目光掃過那些商品。東西五花八門，標價卻都不便宜。一株最普通的凝氣草，就要兩三塊下品靈石。稍微像樣點的符箓，價格更是讓他望而卻步。

他摸了摸懷里那僅有的五塊靈石——是他省吃儉用，硬從牙縫里摳出來的。

轉了半天，一無所獲。他停在一個賣舊法器的攤前，拿起一柄銹跡斑斑、靈光黯淡的短劍看了看。

攤主是個精瘦的漢子，眼皮一翻：“小子，眼光不錯啊，這可是內(nèi)門師兄淘汰下來的好貨，便宜，十塊靈石拿走?！?/p>

林楓放下短劍：“銹了，靈路也堵了。”

攤主嘖了一聲：“修修不就完了？看你就是新來的，窮鬼一個。買不起新的，就去那頭淘換唄?！彼S手往坊市最角落、最冷清的地方一指，“那兒都是沒人要的破爛，指不定能撿個漏。”

林楓沒說什么，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那里確實冷清，幾個攤位零零散散，賣的東西也更破舊古怪。斷裂的兵器、焦黑的丹爐碎片、字跡模糊的玉簡、甚至還有凡俗界的金銀器物。

他在一個頭發(fā)花白、看起來昏昏欲睡的老者攤前停下。攤上雜七雜八什么都有，堆在一起像座垃圾山。

林楓的目光被攤子角落一本灰撲撲的、用獸皮縫制的冊子吸引。冊子很舊，邊角磨損得厲害，封面上沒有任何字樣，只有一道深刻的劃痕。

他伸手拿起來，入手沉甸甸的。翻開，里面的字跡是手抄的，墨跡深淺不一，還配有粗糙的圖譜，畫的是一些刀劍錘鑿的鍛造過程，以及各種礦石材料的圖形特性。

這似乎……不是修仙功法，倒像是凡間鐵匠的鍛打手冊？但細看之下，里面提及的“引地火”、“淬靈泉”、“注靈紋”等字眼，又分明與煉器相關。

“老頭，這什么？”林楓問。

老者掀開眼皮，渾濁的眼睛瞥了一眼：“哦，那個啊……不知道哪淘換來的，好像是本煉器的玩意兒，說是叫什么……《靈犀煉寶術》？吹得挺玄乎，結果是凡人篇，屁用沒有，練死了也打不出帶靈光的玩意兒。你要？給兩塊靈石拿走?！?/p>

林楓心中一動。靈犀煉寶術？凡人篇？

他不動聲色地翻看著。里面詳細記載了多種基礎法器的鍛造方法，從選材、熔煉、塑形、淬火到最后刻畫簡易靈紋（雖然注明了無法真正引靈，只能略微提升材質性能），步驟詳盡。后面還附了不少基礎礦物的辨認和圖解。

對他而言，這并非全無用處。他正缺一門能賺取資源的手藝。修仙界的煉器他暫時不敢想，但這凡人篇，或許能讓他從修復、鍛造些普通兵器開始？至少比一直砍竹子強。

“一塊?！绷謼骱仙蟽宰樱Z氣平淡。

老者撇撇嘴：“一塊五，不能再少了，好歹是本王冊子。”

林楓放下冊子，轉身欲走。

“哎哎哎，行行行，一塊就一塊！算老子倒霉！”老者不耐煩地揮手。

林楓付了一塊靈石，將那本厚厚的《靈犀煉寶術·凡人篇》揣進懷里，轉身離開。

回到石屋，關上門。他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本獸皮冊子，就著窗外透入的月光，仔細翻閱。

越看，他眉頭皺得越緊。這的確不是修仙功法，里面沒有絲毫靈力運用法門，通篇都是實打實的鍛造技巧，對火力、力道、材料配比的要求苛刻到了極致。后面記載的那些所謂“法器”，也注明了只是比凡兵堅韌鋒利些，并無神通。

但其中關于材料提純、熔煉火候掌控、以及那些看似簡單卻蘊含某種奇特韻律的鍛打手法和靈紋刻畫，卻讓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尋常。尤其是那些靈紋，雖然無法引動天地靈氣，但結構走勢，竟與他每日修煉的《青云訣》的某些運轉路線有幾分模糊的相似？

他下意識地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

忽然，那玉扳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一絲微不可查的溫熱再次浮現(xiàn)，但這次并非流向他的身體，而是似乎與他手中的獸皮冊子產(chǎn)生了某種極其微弱的共鳴？

冊子并無變化，但那感覺一閃而逝。

林楓猛地怔住，低頭看看扳指，又看看冊子。

是錯覺？

他沉吟片刻，將冊子小心收好。

不管是不是錯覺，這或許是一條路。一條目前看來，唯一能靠自己走通的路。

第二天，他破天荒沒去砍黑鐵竹，而是又去了坊市那個角落，用剩下的四塊靈石，淘換回一小袋最劣質的、蘊含些許金屬性的“鐵精礦”碎料，還有一把宗門廢料堆里撿來的、幾乎禿了的鐵錘。

他照著冊子里的圖譜，在屋后找了個僻靜角落，壘了個最簡單的土坯爐，開始嘗試引地火（其實就是普通柴火），熔煉那些鐵精礦碎料。

叮叮當當?shù)那么蚵?，開始在潛云坪這個不起眼的角落響起，單調，固執(zhí)，一如他砍伐黑竹時那樣。

沒人注意這個靈根受損、只知道埋頭苦干的新弟子。除了偶爾路過的趙虎，會投來譏誚的一瞥。

“嗤，不好好修煉，學凡人打鐵？真是爛泥扶不上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