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窗外的雨停了，但濕氣仍盤踞在空氣中。我坐在案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封信紙。紙面微微泛黃，字跡蒼勁有力，短短七個字，卻像一把利刃，割開了我最后一絲安心?！捌寰謱⒆?，慎行?！?/p>
阿翠端著一碗藥膳進來，幾次欲言又止。
“說吧。”我放下手中的朱筆。
她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開口：“娘娘，奴婢剛聽尚儀局的人說……朝中都在傳太子要廢后?！?/p>
我手中藥匙“當(dāng)啷”一聲掉進瓷碗，溫?zé)岬乃幹瓰R上袖口。表面維持鎮(zhèn)定，實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還有呢？”我繼續(xù)問道。
阿翠低聲道：“說是有人在御前參了一本，說您擅權(quán)干政，還牽扯到丞相府……”
我看著她，沒說話。
阿翠咬了咬唇：“奴婢知道娘娘不會爭寵，可外面那些人，哪管這些？他們只看結(jié)果，不問緣由。”
我輕輕嘆了口氣，拿起帕子擦拭袖口上的藥漬：“讓他們說去吧。”
阿翠急了：“娘娘，您不能這樣??！您若真的不管不顧，他們只會越鬧越兇！”
我看了她一眼，聲音平靜：“我知道?！?/p>
她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話，只是低頭退出了書房。
我重新提起朱筆，翻開一份戶部奏折，可紙上墨跡竟幻化成“權(quán)臣之后”四字。我閉了閉眼，想起太后昨日那句“你若真能放下”。
可我真的放得下嗎？
正想著，外頭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是阿翠的聲音：“大公子求見?！?/p>
我愣了片刻，隨即道：“請他進來?！?/p>
不多時，蘇懷瑾走了進來，一身便服，衣擺上還沾著宮外的青苔。他在我對面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奏折和密信上。
“聽說你昨夜徹夜未眠?！彼_門見山。
我點點頭：“兄長來，是為了什么？”
蘇懷瑾看著我，神色復(fù)雜：“你真打算就這么算了？”
我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他語氣一沉：“阿挽，你以為退一步就能海闊天空？可外面那些人，不會給你退路。父親已經(jīng)在朝堂上被彈劾三次了?！?/p>
我心頭一震，卻仍強作鎮(zhèn)定：“那是父親的事，與我無關(guān)?！?/p>
“你這是自欺欺人！”蘇懷瑾猛地拍了下桌子，“你以為你不爭、不搶、不斗，就能保全自己？可你忘了，我們蘇家從一開始，就不是旁觀者?！?/p>
我沉默不語。
他繼續(xù)道：“你還記得三年前，你剛?cè)雽m那會兒，父親差點被人參倒的事嗎？那時候是誰在背后推波助瀾？是你那位‘好夫君’。他明知道你是無辜的，可他選擇了沉默?！?/p>
我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疼得幾乎麻木。
“現(xiàn)在他們又要來了?！碧K懷瑾聲音低沉，“不一樣的是，這次他們不只是沖著父親，而是整個蘇家。”
我抬起頭，看著他：“你想讓我做什么？”
他眼神堅定：“反擊。”
我苦笑：“可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自己，不再涉權(quán)謀?！?/p>
“可他們?nèi)莶坏媚悛毶破渖怼！碧K懷瑾語氣不容置疑，“你若不動，蘇家就要完了?！?/p>
我死死攥住涼亭欄桿，指節(jié)泛白。
池塘里錦鯉突然躍出水面，驚落竹葉上積雨，打濕了桌上的密函一角。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你要我怎么做？”
蘇懷瑾遞給我一張紙：“這是目前朝中風(fēng)向，幾位關(guān)鍵大臣的態(tài)度都有標注。你需要做的，只是順水推舟?！?/p>
我看著那張紙，久久沒有動。
他站起身，語氣緩和了些：“阿挽，我知道你不想卷進來?？捎行┦?，不是你躲開就能解決的?！?/p>
我點頭：“我知道了?！?/p>
他走后，我獨自坐在涼亭里，望著遠處的宮墻。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照在鳳儀宮的屋脊上，映出一片金光。
可我卻覺得，心里更冷了。
回到書房，我重新提筆，在那份密函上批注了幾處重點。阿翠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問。
她猶豫片刻，從袖中取出一方繡帕：“娘娘，這是林疏影‘不小心’遺落在尚宮局的帕子……”
我接過帕子，上面繡著“愿得一心人”，卻故意露出半句“白首不相離”。
我冷笑：“倒是會挑時候?！?/p>
阿翠擔(dān)憂地看著我：“娘娘，要不要……”
我搖頭：“不必?！?/p>
她還想說什么，卻被我打斷：“你下去吧?！?/p>
我重新坐回案前，提筆在那張布局圖上圈出一個點。墨跡暈染，掩蓋了圖中某個關(guān)鍵節(jié)點。
我明白，這一戰(zhàn)，已經(jīng)開始了。
而我，只能迎上去。
午后，太后召見。
我換上禮服，步入慈寧宮。殿內(nèi)檀香繚繞，太后倚在貴妃榻上，手中佛珠隨著密探話語輕輕轉(zhuǎn)動。
“蘇丞相嫡女果然不簡單?！彼f道。
我沒說話，只低頭行禮。
太后看了我一眼，忽然笑道：“哀家記得，當(dāng)年教你《女誡》時，你總愛偷偷翻《戰(zhàn)國策》?！?/p>
我心頭微動，面上不露分毫：“臣妾年少無知，讓太后笑話了。”
她輕輕叩了叩案幾：“讓哀家瞧瞧，這棋怎么下?！?/p>
我垂眸：“臣妾謹遵太后教誨?！?/p>
她笑了笑，沒再說什么，只命人賜茶。
我端起茶盞，茶湯清澈，倒映出我略顯蒼白的臉。我知道，太后在等，等我下一步棋。
而我也在等，等她先出手。
回宮途中，雨后的空氣格外清新。我走得很慢，思索著接下來的每一步。
忽然，前方傳來腳步聲。我抬頭，看見林疏影從檐下緩步而出，笑意盈盈。
“娘娘安好?！彼p聲說道。
我停下腳步，看著她：“林姑娘不是被罰禁足三月？”
她微微一笑：“是，只是今日晨起心神不寧，便想出來走走。沒想到竟在此處遇見娘娘。”
我看著她，語氣平靜：“林姑娘身子嬌弱，還是多加調(diào)養(yǎng)為好?！?/p>
她輕輕搖頭，語氣柔和：“臣妾只是掛念太子殿下，不知娘娘近日可曾與殿下說過話？”
我目光淡然：“東宮之事，自有殿下決斷，我不過是個旁觀者。”
林疏影輕輕嘆息：“娘娘真是灑脫。只是……良人難得，錯過便是一生?！?/p>
我心頭一震，隨即冷笑：“我從不信無緣之人?！?/p>
她眼神微動，笑容依舊：“娘娘說得是?！?/p>
我轉(zhuǎn)身離去，身后她的聲音隨風(fēng)飄來：“娘娘若真能放下，倒也難得。”
這句話，竟與太后如出一轍。
我腳步未停，心中卻已明了：這一場棋局，早已不止是蘇家與林氏之爭，而是整個朝堂的角力。
而我，必須贏。
夜色漸深，我站在窗前，望著細雨中的宮墻。遠處的鐘聲悠悠響起，像是催人歸去的號角，又像是命運敲響的警鐘。
我喃喃自語：“這一盤棋，終究還是動不得?！?/p>
可若不動，便只能被困死在這座宮墻之中。
我輕輕合上窗戶，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殿，腳步沉穩(wěn)而堅定。
這一夜，我徹夜未眠。
這一日，我心如明鏡。
這一場棋局，我不會再任人擺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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