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一切皆在計劃之中,本宮卻發(fā)現(xiàn),你倒真還有幾分自己的主意?!眿瑰讣廨p捻著碧玉珠串,唇角似笑非笑地揚起,目光如薄紗般落在魏瓔珞身上。
“娘娘明鑒。奴婢思忖著,若僅以細線浸過桂花油,至多只能引人猜疑,難以坐實。故而……特地選用了尚未干透的細線,如此,留下痕跡才顯得順理成章?!蔽涵嬬舐暰€平穩(wěn),字字清晰。
殿內(nèi)一時寂然。眾人屏息垂首,無人能窺破嫻妃此刻喜怒。
“都別在這兒愣著了,該做什么便做什么去?!眿瑰磉叺恼鋬哼m時出聲吩咐。魏瓔珞亦隨眾欠身,悄然退下。
“娘娘,奴婢瞧著這魏瓔珞心思縝密、機敏過人,此番差事辦得實在漂亮?!闭鋬旱吐曅φZ,語帶欣喜。
“確實聰慧,”嫻妃眼波微轉(zhuǎn),徐徐起身,“但這聰明,得為我所用。若不能……便是一柄會反傷其主的利劍。扶本宮去園中走走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李玉手持明黃圣旨,立于儲秀宮門前。昔日車馬盈門、流光溢彩的宮苑,如今只剩一片冷寂,恍若“人去樓空”一語成讖。
“……褫奪封號,降為答應(yīng),幽禁漱芳齋。欽此?!崩钣窈掀鹗ブ?,語音落下如寒冰墜地。
高寧馨跪伏于地,怔怔望著冰冷磚面,似已魂飛魄散。宮人連聲輕喚,她卻恍若未聞。良久,她忽然低低笑了起來,笑聲中盡是蒼涼:
“呵……終究是我不夠聰明?!痹捯粑绰洌龘]開欲攙扶的宮人,獨自踉蹌卻固執(zhí)地站起身來。
“走吧?!?/p>
不過半日,儲秀宮徹底成了一座空殿。自先前嘉嬪,再到今日高貴妃,仿佛真有一道無形詛咒,籠罩于琉璃金瓦之上。
“皇上,河道總督高斌已告假數(shù)日,卻又接連呈上數(shù)道請罪書?!崩钣窆Ь吹貙⒆嗾鄢手劣啊?/p>
“救女心切罷了,不必理會?!蔽艺Z氣淡漠,眼下真正讓我凝神苦思的,是已蔓延至內(nèi)陸的南方戰(zhàn)事——史冊所載“平定大小金川”之役,正初現(xiàn)烽火。
“朕養(yǎng)著的,莫非是一群廢物?”我狠狠把戰(zhàn)報擲于案上,聲線陡沉,“區(qū)區(qū)邊境摩擦,竟被打得潰不成軍!如此戰(zhàn)力,何以取勝?”
“皇上,傅恒侍衛(wèi)求見?!?/p>
傅恒入殿之時,已風(fēng)聞戰(zhàn)事吃緊。直至親見皇帝神色、殿內(nèi)凝重之氣,才知軍情如火。
腦海中驀然響起姐姐富察皇后昔日之言:“若你真想娶瓔珞,就當立下大功,做成一番事業(yè)。屆時再向皇上請旨,皇上必會應(yīng)允?!?/p>
——眼前不就是最好的機會?
“皇上,”他倏然跪地,聲音清朗而堅定,“卑職自請前往邊陲,領(lǐng)軍平亂!”
我眉梢微動。這一刻終于到來:傅恒欲以軍功換娶魏瓔珞。
“傅恒,朕知你自幼熟讀兵書,但沙場之上刀劍無眼,你可想清楚了?”
“臣——早已做好準備!”傅恒話音鏗鏘,擲地有聲。殿中諸臣聞言,不禁低聲贊嘆,皆是欽佩之色。
“好!”我朗聲道,“即封傅恒為平金川統(tǒng)帥,即刻出征!”
傅恒退出大殿時,心神仍有幾分恍惚。即刻出征……意味著他甚至來不及同瓔珞道別。思及此,他再不顧其他,轉(zhuǎn)身疾步向后宮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