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樹干上,蘇婉兒正替我包扎手臂的傷口。她手有點抖,藥粉撒得到處都是。
"小姐,老夫人咳血昏迷的消息已經(jīng)傳出來了。"她聲音發(fā)顫,"御醫(yī)說是受了驚嚇。"
我沒說話,盯著手中的西域賬冊。指尖劃過某處圈注,那是個再熟悉不過的記號。酒水運輸路線竟與母親死前接觸的商隊完全吻合。
記憶突然閃回昨日宴席,柳如煙遞來的酒盞里,是否也藏著當年毒殺母親的手段?
"蘇婉兒,"我開口,聲音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平靜,"你記得七年前母親咽氣時,房里還有誰?"
她手頓了頓,"當時只有沈家?guī)孜婚L輩和宮里派來的太醫(yī)。"
我冷笑一聲,"宮里的太醫(yī)?哪位娘娘指派的?"
蘇婉兒抿著嘴搖頭,"這個……奴婢不清楚。"
遠處傳來鳥鳴,晨霧還未散盡。我望著冷宮方向,那里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被重重封鎖。蕭錦琛此刻想必正在審問李昊,可惜他知道得太少。
"走吧,"我把賬冊塞進懷里,"去皇陵。"
蘇婉兒愣住,"現(xiàn)在?可是老夫人那邊……"
"她沒事。"我站起身,拍拍斗篷上的雪,"有人想讓我們以為她有事。"
我們繞過幾道山梁,來到皇陵外的松林。守陵人正在換崗,我和蘇婉兒趁機混入。地宮入口處的石碑上,刻著母親的名字。我伸手撫過那些字跡,冰涼刺骨。
撬開棺槨時,我聽見身后蘇婉兒倒吸一口冷氣?;鹫圩佑吵瞿赣H蒼白的臉,像沉睡一般安詳。我伸手觸碰她的衣襟,指尖忽然碰到什么——胸前玉佩下的暗格。
"小姐!"蘇婉兒突然出聲。
我回頭,看見她舉著火折子的手在發(fā)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棺槨內(nèi)壁上,赫然刻著一個鶴形圖案。和父親戰(zhàn)甲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話音未落,身后的石壁突然震動。一道暗格彈開,泛黃的信箋隨塵埃飄落。
我彎腰拾起,紙面字跡清麗如初:
"若我死了,就讓真相隨你而來。"
信紙上還有一行小字:"謹記,害你之人,曾是你最親近之人。"
蘇婉兒湊過來,"這……這是皇后的筆跡?"
我點點頭,將信紙小心收起。這時忽聽外面?zhèn)鱽砟_步聲,像是有人靠近。
"快走!"我拉起蘇婉兒,從另一側(cè)的小門溜出。
回到城郊別院已是午后。我坐在窗前,一遍遍看著那封信。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信紙上,隱約能看到背面有墨跡滲出。我翻過來,發(fā)現(xiàn)角落處有個極小的印記——是皇后專用的朱砂印。
"小姐!"蘇婉兒突然沖進來,"宮里傳出消息,說陛下要徹查沈家!"
我抬眼,"為什么?"
"因為玉佩……"她喘著氣,"陛下在冷宮找到了染血的玉佩,認定是沈家勾結(jié)柳如煙謀害太子。"
我冷笑,"所以他終于找到理由了?"
"不僅如此,"蘇婉兒壓低聲音,"天牢里的柳如煙臨死前說了一句話——她說幕后之人是已故的皇后娘娘。"
我猛地站起來,"什么?"
"是真的。"她點頭,"蕭錦琛親自審問的。柳如煙最后說:'您永遠猜不到……是已故的皇后娘娘。'說完就咽氣了。"
我走到案前,將信紙展開。母親的最后一句話在我腦海中反復(fù)回響:"害你之人,曾是你最親近之人。"
最親近之人……
"蘇婉兒,"我轉(zhuǎn)身,"你說,如果連皇后都參與其中,那背后牽扯的人會是誰?"
她沉默片刻,"小姐的意思是……太后?"
我搖頭,"不,不是太后。是另一個更親近的人。"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敲門聲。蘇婉兒去開門,是個小販模樣的人。
"這位姑娘,有您的信。"
我接過信封,上面沒有署名。拆開一看,是張泛黃的紙片,寫著一行字:
"戌時三刻,西市茶樓見。"
我盯著那字跡,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這字跡,竟和信紙上母親的筆跡有幾分相似。
"小姐要去嗎?"蘇婉兒問。
"當然。"
西市茶樓燈火通明,我推開二樓雅間的門。里面坐著個女子,背對著門。
聽到聲響,她緩緩轉(zhuǎn)身。燭光下,是一張我再熟悉不過的臉。
"阿菱?"
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难劬?。昨夜明明親眼看著她倒在血泊中,此刻卻活生生坐在我面前。
她苦笑,"小姐,對不起。我必須這么做。"
我盯著她,"為什么?"
"因為我知道真相。"她聲音顫抖,"七年前,害死夫人的不是別人,就是……太后娘娘。"
我瞳孔驟縮。
"那晚,是太后派人送來的醒酒湯。夫人喝下后沒多久就開始咳血。我本想揭發(fā),卻被太后威脅——如果不聽話,就讓我全家陪葬。"
我握緊拳頭,"那你為何要假死?"
"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更重要的事。"她壓低聲音,"柳如煙根本不是一個人行動。她在宮里還有幫手,而且……"
她話說到一半,窗外突然傳來破空之聲。一支羽箭射入窗內(nèi),釘在桌面上。我們同時起身,只見窗外黑影一閃而過。
"快走!"阿菱拉著我往后門跑。
我們在巷子里穿行,直到確認沒人跟蹤才停下。阿菱喘著氣,"小姐,您一定要小心。太后不會放過您的。"
"為什么?"我問,"我只是想查清真相。"
"因為您是最后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她看著我,"除了我。"
我沉默片刻,"那你是誰?"
她笑了,"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您一定要活下去。"
說完,她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那封信。母親的最后一句話再次在耳邊響起:
"若我死了,就讓真相隨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