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墨，村長屋頂上，唐嶼白指尖輕掀兩片青瓦，露出一線昏黃燈光。

屋內(nèi)，新村長佝僂著背坐在木椅里，對(duì)面壯漢面色鐵青，聲音壓得極低：“明日祭典絕不能出岔子，真捅了婁子，你我都得陪葬！完事之后，村子立刻脫手?！?/p>

新村長連連點(diǎn)頭，額上冷汗映著燭光，壯漢推門而去，腳步沉重，村長探頭張望，亦提燈離開。

燭火驟滅，屋瓦重歸黑暗，唐嶼白翻身落地，落地?zé)o聲，火折子在他掌中亮起豆大光暈。

外堂空蕩，他躡足入內(nèi)室，榻旁矮柜上，一只簽筒與一只黑漆木盒并列，盒下壓著信紙與羊皮卷軸。

唐嶼白先倒置簽筒，嘩啦啦滾出滿桌銅錢，邊緣光滑，竟無官鑄挫痕，顯是私鑄，一個(gè)村長，哪來爐匠人手與銅料？抑或，他不過是流通暗河中的一環(huán)？

唐嶼白把銅錢倒回簽筒，復(fù)去掀那木盒，銅鎖卻紋絲不動(dòng)，他俯身在柜腳、褥底、抽屜里輕摸，忽聽衣柜下層"咚咚"空響，竟似暗格，撬起擋板一敲，木板回聲沉悶，下頭分明藏著暗道。

鑰匙卻不在暗格，他翻上柜頂，才在積塵里摸到冰涼銅鑰。

"咔噠"一聲鎖開，盒里整齊碼著一排空白木牌，無字無紋，像待填的生死簿，唐嶼白皺眉，暫且無解，只得重新鎖好，原樣歸位。

他抽出盒底壓著的信紙與羊皮卷軸，正欲展閱，忽聽外頭"吱呀"推門聲，火折子"噗"地被吹滅，他翻身躍上房梁，屏息。

一名少女躡足進(jìn)內(nèi)室，四下環(huán)顧，確認(rèn)無人后，立在衣柜前，夜色濃重，她背對(duì)房梁，唐嶼白看不清動(dòng)作，片刻少女便轉(zhuǎn)身離去。

室內(nèi)重歸寂靜，唐嶼白輕躍下地，才靠近衣柜，腦后忽有涼風(fēng)襲來，他順勢前俯，反手一撈，"咔"地扣住對(duì)方手腕，另一只手按住肩胛，將人反制："何人？"

少女疼得吸氣：“我是村里人！”

唐嶼白借窗外斜月光，瞥見她頸前木牌與盒中空白牌子如出一轍，冷聲：“是嗎？”

少女欲再辯，忽聽外廳腳步拖沓，燭火被“噗”地點(diǎn)亮——新村長折返，唐嶼白當(dāng)機(jī)立斷，扣住少女手腕，掀柜底擋板，二人悄無聲息滑入暗道，木板闔上瞬間，村長踏進(jìn)內(nèi)室，目光一掃，便見盒底信紙與卷軸不翼而飛。

他站到衣柜前，嗓音陰冷，似對(duì)黑暗說話：“大理寺，可別叫主子失望?！?/p>

與此同時(shí)，村后祭壇——

錦拾負(fù)手立于石階，夜風(fēng)吹得袍角獵獵，巡邏壯漢遠(yuǎn)遠(yuǎn)瞧見陌生身影，拔刀怒喝：“來者何人？”

錦拾嗤笑，未轉(zhuǎn)身，只微微側(cè)頭：“才一個(gè)月，就聽不出本參謀的聲音？”

壯漢辨出語調(diào)，忙收刀單膝跪地：“屬下該死！”

錦拾抬手，聲音壓得極低：“東西可都轉(zhuǎn)移妥當(dāng)？”

“回參謀，已全部運(yùn)走。”

“好。”錦拾眸光一寒，望向遠(yuǎn)處零落火光，“麥夬村沒用了，不留活口，去稟常柞——今夜脫手。”

壯漢抱拳垂首：“遵命！”

錦拾負(fù)手而立，眸光比刀鋒還冷：“誰殺的村長？”

壯漢低頭，聲音發(fā)虛：“只查出是那些人里的一個(gè)，具體是誰，尚待細(xì)查?！?/p>

“罷了?！卞\拾冷哼，“讓大理寺去折騰，他們一查出真兇，你們立刻下手，干凈些?！?/p>

話落，他又問：“新村長可信？”

壯漢忙答：“回參謀，確是自己人，身份驗(yàn)過?！?/p>

錦拾壓下心頭疑慮：“再查一遍，別叫狼混進(jìn)來?！?/p>

“是！”

安排妥當(dāng)，錦拾掠上枝頭，借夜色掩護(hù)，先返大理寺。

大理寺獄——

幽燈昏照，音念與尹日正捧牢飯慢嚼，鐵鎖“嘩啦”一聲，錦拾跨步入內(nèi)，嘴角帶笑：“早料到我今晚會(huì)來？”

音念放下碗筷，神色平靜：“你奉命而來，自是放我們走的。”

錦拾低笑，卻透出森寒：“走？撞到我手里，還走得了么？”

尹日指尖一緊，抬眼：“你什么意思？”

寒光驟閃——錦拾袖中匕首直刺音念腹部，又快又狠，鮮血噴濺間，利刃已橫到尹日頸前。

“說，是她下的令，還是另有其人？”

音念蜷身倒地，氣息頃刻斷絕，尹日瞳孔猛縮，方知錦拾身份不簡單。

匕尖輕壓，尹日頸側(cè)一線血痕綻開，錦拾嗤笑：“不肯開口？那就永遠(yuǎn)別開口?！?/p>

手腕一轉(zhuǎn)，血線噴涌，尹日軟倒。

錦拾收刀，從袖中抽出一方絲帕，慢條斯理擦去指間血跡：“忠心可嘉，可惜我賣得如此明顯的破綻了。”

牢門外，兩名與音念、尹日身量相仿的女子悄然入內(nèi)，戴上人皮面具，頂替二人坐回草席。

“收拾干凈。”錦拾淡聲吩咐。

獄卒已被盡數(shù)替換，尸體無聲拖出，血跡迅速抹去。

他環(huán)顧空蕩牢房，輕聲一嘆：“也不算一無所獲?！彪S即轉(zhuǎn)身，衣角掠出鐵門，幽暗里只余燈火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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