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霧未散，沈卿崢、唐嶼白與錦拾三人策馬至麥夬村村口。

兩尊鐵塔般的壯漢各守一側(cè)，見陌生人靠近，橫臂攔路，目光掠過三人腰間令牌，神色稍緩，仍冷聲道：“明日祭典，三日封村，外客止步。”

沈卿崢翻身下馬，撣塵微笑：“村長新喪，你們?nèi)绾渭郎?？?/p>

壯漢面無表情：“山神降罰，舊村長歿，自會推新，三位請回?！?/p>

沈卿崢眸光一轉(zhuǎn)，聲音壓低：“若我說，村長并非神罰，而是被人謀殺呢？”

兩人瞳孔猛地一縮，旋即恢復(fù)冷硬：“胡言！神罰者身刻符文，非爾等可議，請速離！”

沈卿崢拱手告辭，目光卻掠過籬笆后一個(gè)頸掛木牌的小童——那孩子正趴欄偷望，烏亮眼珠滴溜溜隨他們轉(zhuǎn)動。

三人回到大理寺，錦拾灌了口冷茶，咂舌道：“這麥夬村邪性得緊，村長橫死，他們卻像丟只牲口，滿腦子只剩拜神?！?/p>

唐嶼白翻著卷宗，眉心緊鎖：“所謂山神，十之八九是有人裝神弄鬼，我調(diào)了大雍五百一十五年的檔，那年不止麥夬村，周邊幾縣同樣旱蝗成災(zāi)，可不過一年便風(fēng)調(diào)雨順，哪是什么山神恩賜，分明是天象輪回。”

沈卿崢以指托腮，眸光幽暗：“只怕他們祭的并非三牲，而是人?！?/p>

一言出，唐嶼白與錦拾皆驚。

沈卿崢繼續(xù)道：“村口那孩子頸掛木牌，我瞧得真切，若大膽些想，那牌子便是‘祭簽’——掛了簽的，便是明日送去山神的活祭，唯有死祭，才需如此隱秘?！?/p>

他抬眼，語氣果決：“今夜，你們二人潛進(jìn)麥夬村，能偷到祭典流程最好，至少也要把村子格局摸回來。”

唐嶼白、錦拾抱拳：“領(lǐng)命！”

景驪皖緩步而入，拱手為禮：“三位大人，尸格已具，請過目。”

沈卿崢接過，紙墨尚帶微溫，景驪皖立在一旁，聲音清穩(wěn)：“死者確系生前被推落水，嗆溺而亡，胸腹符文雖繁，卻筆筆斷碎，顯是刻者不熟儀軌，或根本不識文字，只憑模糊記憶描摹而成?！?/p>

沈卿崢抬眼：“景仵作可識得這符文？”

景驪皖搖頭，鬢邊碎發(fā)隨風(fēng)輕動：“下役才疏，未諳此道，已將紋樣臨于尸格之后，供大人參詳?！?/p>

沈卿崢合卷，溫聲道：“辛苦，若不急，留一盞茶？”

景驪皖含笑辭謝：“京兆府案牘尚堆，下役告退。”

沈卿崢起身送至檐下，目其背影遠(yuǎn)去，才回身低語：“亥時(shí)了，你二人也當(dāng)動身?！?/p>

夜沉，麥夫村外——

唐嶼白與錦拾換了夜行衣，借林影潛至村口，村內(nèi)火把游動，每過一炷香便有兩名壯漢巡過，腳步齊整，如護(hù)重寶。

二人對視一眼，頷首分頭：唐嶼白去探祭典流程，錦拾則去摸祭祀方式。

唐嶼白提氣掠上屋頂，瓦片無聲，他心知流程必藏村長家，需先摸清村落格局，半盞茶后，屋脊盡覽——盡頭正對村口的那間獨(dú)院，燈火微明，正是村長住所。

他矮身疾掠，夜影般滑向那一點(diǎn)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