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府門楣上的銅釘泛著冷光,唐嶼白抱臂立于階前,見沈卿崢策馬而來,紫袍翻飛,手中高擎一封明黃圣旨,連忙迎上,單膝點地:“沈司直,屬下失職——常柞被人潛入格殺,未能生擒,請沈司直降罪?!?/p>
沈卿崢勒馬,眉峰微蹙:“事發(fā)突然,罪不在你,只是外間布了重崗,如何叫刺客來去自如?”
唐嶼白目光掠過空蕩街巷:“我與兄弟潛入時,外圍竟空無一人——連那女刺客躍墻而入,也未遇半分阻攔,仿佛守兵被夜色一口吞了?!?/p>
沈卿崢抬眼,望向匾額上“常府”二字,眸色沉如子夜:“圣旨已請,即刻封門搜府——角角落落,連一塊磚縫都別放過!”
唐嶼白抱拳:“得令!”
沈卿崢視線落在他左臂,衣袖裂口外翻,血跡已凝成黑紫:“你與那女子交手了?毒可清盡?”
唐嶼白點頭,語氣里仍帶幾分余悸:“那女子勾鏈使得鬼神莫測,我傷她右臂,她卻反手一鏈抽在我左臂,鏈刺淬毒,幸得及時服藥,已無大礙。”他頓了頓,眸光微凜,“只是她的路數,與熔爐里遇到的紫衣女子如出一轍——狠辣、迅疾,招招奪命,若我所料不差,二人同出一脈,幕后乃一張網?!?/p>
沈卿崢翻腕收旨,拍了拍唐嶼白未傷的右肩:“先搜常府,蛛絲馬跡,一個也別漏。”
唐嶼白應聲,提刀緊隨其后,兩人跨過血跡未干的門檻,背影被月光拉得老長。
——
大理寺偏堂,楚尹風風火火闖進來,只見錦拾正倚窗喝茶,熱氣氤氳,襯得少年面色尚帶蒼白。
“沈司直呢?”楚尹抹了把汗,嗓子干得冒煙。
錦拾推盞過去,笑得牙尖嘴利:“進宮請旨,還沒回,楚捕頭先潤潤喉,如此匆忙,發(fā)生何事了?”
楚尹一口悶下,苦得直皺眉:“漕運碼頭出了四條人命,貨箱藏尸,血把河面都染稠了,我初審了幾句,碼頭那幫扛包的嘴比河蚌還緊,再往下挖,得先搬開他們背后的大山,品級壓人,我怕撬不動?!?/p>
錦拾“嗒”地放下茶蓋,眸子一轉:“這樣——我派衙役去喚沈司直,我先跟你走一趟,論破暗號我不行,論套話喝酒,我可在行,趕在沈司直來之前,能摳出多少是多少?!?/p>
楚尹猶豫,目光掃過少年仍纏著繃帶的肩:“你傷…”
錦拾揚臂晃了兩圈,動作幅度大得扯到傷口,疼得嘴角一抽,卻笑得沒心沒肺:“皮肉癢罷了,不動刀子就行,咱是去打探,又不是去拼命,楚捕頭放心,我保證不沖動?!?/p>
錦拾再三拍胸脯保證,楚尹才勉強點頭,錦拾吩咐一名衙役速去常府報信,自己則跟著楚尹策馬直奔漕運碼頭。
與此同時,沈卿崢與唐嶼白已踏入常柞的書房,屋內靜謐,案上賬簿翻開,算盤珠半懸,仿佛主人只是暫時離席,沈卿崢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案前掛畫——一幅山水圖,左右峰巒對稱,唯獨右側山影少了一筆,像完美的琴譜突然缺了一個音符。
“常柞事事苛求對稱,怎會容忍此畫有缺?”沈卿崢低語,伸手取畫,背后卻只是冰冷石墻,他重新掛回,視線掃過屋內,最終落在案后木柜——一道細若發(fā)絲的劃痕,在暗處閃爍,劃痕筆直,正對那幅缺筆山影。
柜頂安著一尊青銅小爐鼎,鼎蓋微翹,沈卿崢探手一按——
“咔噠?!?/p>
木柜無聲滑開,露出一條漆黑密道,陰風裹著潮氣撲面,像巨獸張口待噬,唐嶼白疾步上前,按劍護在沈卿崢身側,低聲道:“沈司直,我先行?!?/p>
沈卿崢搖頭,眸色澄亮:“一起進去。”
……
城南舊莊,月色慘淡。
樂姒笙扶車門而立,面色白得近乎透明,錦億掀簾跟進,目光掠過她唇畔咬出的血痕,輕嘆:“挨罰了?轉過去,我給你上藥?!?/p>
樂姒笙默然轉身,褪下外衫,露出背脊——鞭痕交錯,青紫縱橫,像被狂風撕碎的蝶翼,錦億蘸了藥膏,指尖輕顫:“你倒忍得住?!?/p>
冷汗自她額角滾落,樂姒笙卻牽了牽嘴角,聲音低而堅決:“小不忍……則亂大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