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旻那聲難以置信的驚呼還回蕩在夜空中,謝雪臣卻因強行動用魔印防御的反噬,加上手臂受創(chuàng),氣血翻涌之下,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向后倒去。
“謝雪臣!”暮懸鈴驚駭交加,急忙將他抱住,感受到他氣息迅速萎靡,心急如焚。
高秋旻見狀,更是目眥欲裂,心中驚怒與疑惑交織——雪臣師兄為何會在這里?為何靈力全無、身受重傷?為何又與這個明顯身懷魔功的女子在一起?還為她擋箭?
但此刻不容她細想,眼見師兄重傷,她所有怒火瞬間轉(zhuǎn)向暮懸鈴:“妖女!你對師兄做了什么?”話音未落,她手中已多出一柄水光瀲滟的長劍,劍尖震顫,化作數(shù)十道凌厲的劍影,如同疾風驟雨般刺向暮懸鈴!鏡花谷的絕學“水月劍訣”在她手中施展出來,威力非同小可。
暮懸鈴既要扶著昏迷的謝雪臣,又要應(yīng)對高秋旻含怒而來的殺招,頓時陷入被動。她嬌叱一聲,周身魔氣涌動,身法如同鬼魅般飄忽不定,險之又險地避開道道劍影,但衣袂已被劍氣劃破數(shù)處,顯得頗為狼狽。
“瘋女人!你看不出他傷得很重嗎?還打!”暮懸鈴氣得大罵,但高秋旻攻勢更急,顯然認定了是她害了謝雪臣。
兩人在屋頂上瞬間過了十數(shù)招。高秋旻修為本略低暮懸鈴一籌,加之暮懸鈴要護著謝雪臣,束手束腳,漸漸落于下風。眼看一道冰冷劍光就要刺中暮懸鈴肩胛,若是刺實,必會重傷。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原本昏迷的謝雪臣,眉頭緊蹙,似乎感應(yīng)到了暮懸鈴的危險,竟強行凝聚起最后一絲清醒的意識。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出,右手食指蘸血,以快得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在空中劃出一個繁復而古老的血色符文!
“玲瓏……陣……啟!”他耗盡最后力氣,低喝出聲。
那血色符文驟然放大,散發(fā)出柔和卻無比堅韌的光芒,瞬間將暮懸鈴籠罩其中!光芒形成一個半透明的、如同琉璃般的護罩,將暮懸鈴與外界隔絕開來。
高秋旻那必殺的一劍刺在光罩之上,竟如同陷入泥沼,所有力道被盡數(shù)化解吸收,難以寸進!
暮懸鈴被困在光罩之內(nèi),驚訝地拍打著光壁,卻發(fā)現(xiàn)這陣法并無攻擊性,只是極其堅固,將她牢牢困在原地,無法脫身。她瞬間明白了謝雪臣的用意——他是在用最后的力量保護她,不讓盛怒下的高秋旻傷她性命,同時也阻止她繼續(xù)與高秋旻沖突下去。
“謝雪臣!你放我出去!”暮懸鈴又急又氣,看著光罩外再次昏迷過去的謝雪臣,眼眶發(fā)紅。
高秋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她認得這是擁雪城極高深的一種守護困陣“玲瓏陣”,非核心弟子不得傳授,以施術(shù)者精血為引,極為耗費心神。師兄竟為了這個魔女……
她心情復雜至極,但眼見謝雪臣傷勢極重,氣息越來越微弱,她也顧不上再去管暮懸鈴,急忙撲到謝雪臣身邊,從懷中取出鏡花谷最好的止血固元丹藥,小心地喂入他口中,并以精純靈力助他化開藥力,暫時穩(wěn)住他不斷流逝的生機。
“師兄……師兄你醒醒……”高秋旻聲音哽咽,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和緊閉的雙眸,心痛不已。
而被困在玲瓏陣中的暮懸鈴,看到高秋旻在照顧謝雪臣,雖然稍稍放心,但自己被困,謝雪臣傷勢未明,依舊焦急萬分。她嘗試了多種魔功沖擊陣法,但那玲瓏陣異常穩(wěn)固,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一直躲在暮懸鈴懷里瑟瑟發(fā)抖的嗅寶鼠,趁著陣法隔絕、無人注意它,這小東西猛地從暮懸鈴衣襟里鉆出,化作一道白光,快如閃電般溜下屋頂,朝著驛站二樓某個房間拼命跑去。
它記得那個房間!那里有白天救它的那個溫暖又可怕的氣息!還有那個看起來很好說話的男人!
客房內(nèi),南胥月并未入睡,一直在靜坐調(diào)息,同時留意著外面的動靜。屋頂?shù)拇蚨仿暋⒛芰康牟▌幼匀徊m不過他。他正猶豫是否要出去查看,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極輕微的抓撓聲,以及一聲聲急切的、奶聲奶氣的嗚咽。
他打開房門,只見那只通體雪白的嗅寶鼠,兩只前爪焦急地扒拉著門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看到南胥月,它像是看到了救星,帶著哭腔急切地叫道:
“哥哥!哥哥!救救鈴兒姐姐!救救那個好看的哥哥!他們……他們打起來了……好看的哥哥流了好多血……暈過去了……鈴兒姐姐被關(guān)起來了……那個兇姐姐在那里……求求你,救救他們!”
它語無倫次,但南胥月瞬間聽明白了——謝雪臣重傷昏迷,暮懸鈴被困,高秋旻在場!
他臉色頓時凝重起來。高秋旻在場,他若貿(mào)然出手,身份必然暴露,后續(xù)麻煩極大。但若不出手,謝雪臣傷勢恐怕……
他下意識地看向屋內(nèi)靜坐的羲和。
羲和不知何時也已睜開雙眸,清冷的目光仿佛穿透墻壁,看到了屋頂上的一切。她絕美的面容上無喜無悲,對于嗅寶鼠的求救和南胥月的為難,并未立刻表態(tài)。
嗅寶鼠見南胥月遲疑,急得原地打轉(zhuǎn),大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又跑到羲和腳邊,用小腦袋蹭她的裙角,發(fā)出哀哀的嗚咽聲。
南胥月再次看向羲和,低聲道:“羲和姑娘,您看這……”
羲和的目光在焦急的嗅寶鼠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純粹而直接的擔憂與祈求,似乎觸動了她神性中某根柔軟的弦。
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一揮手。
下一刻,南胥月只覺得眼前景物微微一花,周遭空間仿佛被無形之力輕輕折疊又展開。只是一個恍惚,他、羲和以及那只嗅寶鼠,已然不在客房之內(nèi),而是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驛站屋頂之上,正好落在高秋旻、昏迷的謝雪臣以及被困玲瓏陣的暮懸鈴之間。
夜風拂過,帶來一絲血腥氣。
高秋旻正全神貫注地為謝雪臣輸送靈力療傷,驟然察覺身邊多出兩人一鼠,嚇得魂飛魄散,猛地抬頭,厲聲喝道:“誰?”
當她看清來人時,瞳孔驟縮。是白天樓上那對看似平凡的“兄妹”!尤其是那個女子,此刻雖然依舊容貌普通,但那雙眼睛……深邃、平靜,仿佛蘊藏著整片星空,帶著一種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威嚴與古老氣息!
高秋旻瞬間意識到,白天出手救走嗅寶鼠、讓她毫無察覺的高人,就是此人!
她下意識地想要起身拔劍戒備,護住謝雪臣。
然而,羲和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微微抬手,對著她,輕吐一個字:“靜。”
言出法隨!
高秋旻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周身空間仿佛瞬間凝固,別說起身拔劍,她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彈,甚至連眼珠都無法轉(zhuǎn)動,只有思維還在瘋狂運轉(zhuǎn)!無邊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神秘莫測的女子,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敬畏與駭然!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
羲和卻沒有再看她,目光轉(zhuǎn)向被困在玲瓏陣中、正驚訝地看著他們的暮懸鈴,然后又瞥了一眼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謝雪臣。
她對南胥月微微示意了一下。
南胥月立刻明白其意。他走到玲瓏陣前,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以謝雪臣精血布下的陣法。擁雪城的陣法雖精妙,但萬變不離其宗,對于精通南家各種古籍陣法的南胥月來說,找出生門并非難事。
他屈指一彈,一道溫和的靈力精準地打入陣法光壁的某個節(jié)點。
“暮姑娘,”他溫聲道,“請左前三,右退一,再直行五步?!?/p>
暮懸鈴雖不明所以,但見是南胥月和那位深不可測的羲和姑娘,立刻依言而行。果然,那堅固的光壁在她踏出那幾步后,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出現(xiàn)一個僅供一人通過的缺口。
暮懸鈴立刻閃身而出,第一時間撲到謝雪臣身邊,查看他的情況,完全無視了旁邊被定住、只能用眼神表達憤怒和焦急的高秋旻。
南胥月看向羲和,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夜色下,羲和靜立屋頂,衣袂微揚,仿佛一切紛爭的中心,卻又超然于一切之外。她救下了嗅寶鼠,此刻又放出了暮懸鈴,卻不知她下一步,意欲何為。而無法動彈的高秋旻,心中更是充滿了驚懼與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