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目光掃過昏迷的謝雪臣以及焦急的暮懸鈴,最后落在那被定身術(shù)困住、滿眼驚懼不甘的高秋旻身上。她并未多言,再次輕輕抬手。
周遭空間之力無聲流轉(zhuǎn),屋頂上的幾人一鼠,連同昏迷的謝雪臣,身影瞬間模糊,下一刻,便已回到了驛站二樓,南胥月那間設(shè)下了結(jié)界的客房內(nèi)。
整個過程悄無聲息,仿佛他們從未離開過屋頂。
高秋旻發(fā)現(xiàn)自己恢復(fù)了行動能力,但周身仍被一股無形的柔和力量禁錮著,無法動彈也無法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駭浪滔天。這究竟是什么境界的神通?
暮懸鈴則顧不得其他,輕輕將謝雪臣平放在床榻上。他臉色灰敗,呼吸微弱,手臂上的傷口還在緩緩滲血,體內(nèi)那陰損的魔印更是不斷侵蝕著他的生機(jī)。
“羲和姑娘,南公子,求你們救救他!”暮懸鈴眼中含淚,急切地懇求道。她雖精通一些魔族手段,但對謝雪臣體內(nèi)那詭異的封印和沉重的傷勢卻束手無策。
南胥月看向羲和。救治謝雪臣,無疑意味著要與鏡花谷,甚至可能與他背后代表的仙盟正道產(chǎn)生更深的牽扯,這絕非明智之舉。但他相信羲和此舉必有深意。
羲和靜立床前,目光落在謝雪臣身上。她緩緩伸出右手,指尖凝聚起一點(diǎn)溫暖而純粹的金色光暈,那光芒并不刺眼,卻蘊(yùn)含著難以言喻的浩瀚生機(jī)與凈化之力——正是太陽神輝。
她指尖輕點(diǎn),那點(diǎn)金色神輝如同有生命般,緩緩沒入謝雪臣的眉心。
剎那間,謝雪臣周身猛地一震!
一股漆黑如墨、充滿怨毒與侵蝕力量的魔氣從他體內(nèi)被逼出,試圖抵抗那金色的神輝,發(fā)出滋滋的侵蝕聲響。但那太陽神輝至純至凈,正是一切陰邪魔氣的克星。金光過處,魔氣如同冰雪遇陽,迅速消融瓦解。
那堅(jiān)固無比、連謝雪臣自己都無法沖破的魔印,在太陽神輝的凈化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稀疏,最終發(fā)出一聲輕微的破碎聲,徹底消散無蹤!
封印解除的瞬間,謝雪臣體內(nèi)那沉寂已久、磅礴精純的靈力如同決堤的洪流,自發(fā)地開始運(yùn)轉(zhuǎn),沖刷著他受損的經(jīng)脈,修復(fù)著體內(nèi)的暗傷。他蒼白如紙的臉色迅速恢復(fù)了一絲血色,微弱的呼吸也變得平穩(wěn)有力起來。手臂上的傷口在金光照耀下飛速愈合,連疤痕都未曾留下。
昏迷中的他,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似乎擺脫了某種巨大的痛苦。
暮懸鈴屏息看著這一幕,眼中充滿了驚喜與感激。
而在一旁無法動彈的高秋旻,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震撼無以復(fù)加!那困擾師兄、連師尊都覺棘手的恐怖魔印,竟然被這神秘女子如此輕描淡寫地化解了!她究竟是誰?
羲和緩緩收回手,指尖的金芒斂去。在剛才以太陽神輝凈化魔印、治愈謝雪臣的過程中,她的神念也極其細(xì)致地探查了他身體的每一處角落。
果然,如她之前所猜想的那樣,混沌珠并不在謝雪臣體內(nèi)。
之前那絲微弱的共鳴,源頭也并非是他。她的神念感知到,當(dāng)太陽神輝的力量掠過謝雪臣身體時,旁邊暮懸鈴的身上,再次逸出了一絲極其隱晦、卻與混沌珠同源的氣息波動。那波動并非來自外物,更像是……源自她的血脈深處?
封印解除,傷勢痊愈,謝雪臣的呼吸變得悠長而平穩(wěn),顯然已無大礙,只是消耗過大,仍在沉睡恢復(fù)。
南胥月見狀,心中雖有許多疑問,但還是先溫聲對暮懸鈴道:“暮姑娘無需再擔(dān)心,謝宗主體內(nèi)魔印已除,傷勢也已痊愈,只是靈力恢復(fù)需要時間,讓他好好休息便好。此地不宜久留,你先帶他回房休息吧?!?/p>
暮懸鈴看著呼吸平穩(wěn)、臉色好轉(zhuǎn)的謝雪臣,心中大石終于落地。她感激地看了羲和與南胥月一眼,知道他們必有話要說,便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小心翼翼地扶起謝雪臣(此刻他靈力自行運(yùn)轉(zhuǎn),身體已不再沉重),帶著他離開了房間,回了自己的客房。
那只嗅寶鼠也急忙跳下床,滴溜溜地跟著暮懸鈴跑了出去。
房間內(nèi)只剩下羲和、南胥月,以及被無形力量禁錮在一旁的高秋旻。
南胥月設(shè)下隔音結(jié)界,這才看向羲和,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羲和姑娘,胥月愚鈍。謝雪臣畢竟是仙盟宗主,與人族氣運(yùn)牽連甚深,我們救治他,固然是慈悲,但是否會因此過早暴露我們的存在,甚至卷入不必要的紛爭?而且,您似乎……特意探查了什么?”
羲和轉(zhuǎn)身,目光平靜如水,淡然開口道:“吾救治他,原因有三?!?/p>
“其一,吾已探查清楚,混沌珠確實(shí)不在他身上。”她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墻壁,望向了暮懸鈴房間的方向,“之前產(chǎn)生的微弱共鳴,源頭乃是那位暮姑娘。”
南胥月聞言一怔:“暮懸鈴?這……怎么可能?”混沌珠怎會與魔族圣女有關(guān)?
“其二,”羲和繼續(xù)道,聲音中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縹緲與凝重,“萬仙陣法關(guān)乎此界億萬人族生靈存續(xù),乃吾昔日親手所布。如今三年后便是甲子加固之期,謝雪臣身為當(dāng)今人族至尊,仙盟領(lǐng)袖,是主持并完成此次加固的最關(guān)鍵之人。若他身亡或一直靈力被封,陣法衰減,魔族妖族大舉入侵,世間必將再陷浩劫。吾……不忍見之?!?/p>
她的話語很輕,卻帶著一種跨越萬載時光的責(zé)任與悲憫。守護(hù)眾生,是刻在她神格深處的印記,不會因時代變遷、記憶殘缺而改變。
南胥月心中劇震,瞬間明白了羲和的考量。原來如此!救治謝雪臣,并非僅僅為了他個人,更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那守護(hù)人間的萬仙大陣!自己竟未想到這一層,只顧著眼前的利弊得失,實(shí)在是狹隘了。
“胥月慚愧,竟未思及此節(jié)?!彼膼傉\服地躬身道。
“其三,”羲和的目光再次掃過一旁無法動彈、卻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此刻眼中充滿震驚與復(fù)雜情緒的高秋旻,“此事或許比吾等預(yù)想的更為復(fù)雜?;煦缰榈木€索指向明月山莊,而明月山莊幸存的大小姐在此,引起共鳴的魔族圣女亦在此……諸多巧合,絕非偶然。救下謝雪臣,或許能更快引出背后的真相?!?/p>
她說完,輕輕一揮手,解除了高秋旻身上的禁錮。
高秋旻身體一松,踉蹌了一下才站穩(wěn)。她臉色變幻不定,驚疑、震撼、畏懼、擔(dān)憂……種種情緒交織。她聽到了太多難以置信的信息:混沌珠?神器共鳴?萬仙陣?還有這位神秘女子言語中透露出的,仿佛她才是萬仙陣真正創(chuàng)造者的意味……
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警惕地看著羲和與南胥月,聲音有些干澀地問道:“你們……究竟是什么人?方才所言,又是何意?”
羲和卻沒有回答她,只是淡淡道:“照顧好謝雪臣。今日之事,勿要對他人提及?!?/p>
她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仿佛至高無上的神諭,讓人生不出絲毫違逆之心。
高秋旻看著眼前深不可測的羲和,又想到重傷初愈的師兄,咬了咬唇,最終將所有的疑問和不甘暫時壓下,只是鄭重地行了一禮:“多謝……前輩救治師兄之恩。秋旻……銘記在心。”
她知道,今日之事,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她所能理解和處理的范疇。當(dāng)務(wù)之急,確實(shí)是先確保師兄安然無恙。
羲和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南胥月看著眼前局勢,心知青山集這灘水,因?yàn)轸撕偷臎Q定,已然變得越來越深了。但追尋神器的道路,從來都不會平坦。接下來,該如何與這幾位身份特殊、各懷秘密的“同行者”相處,又將揭開怎樣的往事與陰謀,一切都充滿了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