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櫟媱趴在床邊醒來，伸懶腰的動作還沒做完，視線就黏在了床上那人臉上。
晨光透過紗簾漫進來，在賀夜忱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層柔光，睫毛長而密，像兩把小扇子輕輕覆著眼瞼。
她忍不住小聲嘟囔：“睡覺的樣子倒比平時順眼多了?！?/p>
話音剛落，那兩把“小扇子”忽然顫了顫，賀夜忱緩緩睜開眼，晨起的慵懶還沒散去，瞳孔里盛著點朦朧的光，正好撞上她來不及收回的目光。
顧櫟媱臉頰“騰”地燒起來，慌忙別過臉，指尖摳著床單：“你、你醒啦？我看你昨晚睡得不安穩(wěn)，就多守了會兒。”
賀夜忱嘴角勾了勾，弧度淺得像水面的漣漪，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骸爸x謝?！?/p>
她猛地站起身，肩膀酸得發(fā)僵，卻像被按了快進鍵似的往外沖：“那我回房洗漱了，早飯該好了?！?/p>
跑出房門時，裙擺掃過門框，帶起陣慌亂的風。
靠在自己臥室門上，顧櫟媱摸著滾燙的臉，懊惱地拍了下額頭：“顧櫟媱你長點心吧！”
洗漱完下樓，張阿姨正把煎蛋盛進盤子：“櫟媱快來吃早飯，剛出鍋的?！?/p>
“阿姨，我來不及了，”她抓起包往門口跑，“今天公司有急事?！?/p>
“哎，再急也得墊墊肚子??！”張阿姨的聲音追在身后，她已經(jīng)“咔嗒”帶上門。
電動車剛停在公司樓下，小李就踩著高跟鞋跑過來，一臉“大事不好”：“媱媱你可算來了！主管一早上臉黑得像鍋底，嘴里念叨的全是你那份方案，你可得小心！”
顧櫟媱心里一沉，快步?jīng)_進辦公室。剛點開文檔，主管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工位旁，文件夾“啪”地砸在桌上，震得她手一抖。
“這就是你做的方案？”主管的聲音像淬了冰，“數(shù)據(jù)錯漏百出，思路一團亂麻！客戶下午就要看，今天下班前必須給我份能交差的！”
她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對不起主管，我馬上改?！?/p>
等主管走遠，她深吸一口氣，眼睛死死盯著屏幕，指尖在鍵盤上翻飛。
陽光從百葉窗縫里鉆進來，在報表上投下道晃眼的光帶，她連抬手擋一下的功夫都沒有。
直到日頭爬到頭頂，顧櫟媱才發(fā)現(xiàn)桌上的水杯還是滿的。
喉嚨干得像要冒煙，她瞟向斜對門那扇緊閉的總裁辦公室門，忍不住問旁邊的李婷：“賀總今天沒來？”
李婷往文件上蓋著章：“你不知道？每周二賀總都不來的，雷打不動?！?/p>
“每周二都不來？”顧櫟媱愣住了。
這么快都周二了，時間過的好快。
“是啊，”李婷壓低聲音，“誰也說不清為啥，有人猜是陪家里人，可賀總那工作狂性子……”
手機“嗡”地震了下，是閔璐琪的消息：【姐妹，江湖救急！我給你帶了壽司和奶茶，速來樓下接駕！】
她彎了彎唇角，回了個【遵命】。
沒過多久，閔璐琪就提著餐盒闖進辦公區(qū)，高跟鞋“噔噔”踩在地板上，聲音清亮得像敲鑼：“顧櫟媱！你的續(xù)命餐來了！”
周圍同事紛紛抬頭，顧櫟媱趕緊把她往工位后拽：“我的小姑奶奶，你小聲點！”
“怕啥？”閔璐琪把餐盒打開，金槍魚壽司的香氣漫出來，“你忙一上午連口水都沒喝，再不吃該成仙了?！?/p>
話音剛落，主管的聲音就從身后炸響：“顧櫟媱！上班時間公然吃東西，公司規(guī)定是擺設嗎？方案改好了？”
閔璐琪猛地轉過身，把顧櫟媱護在身后：“現(xiàn)在是午休時間！她從早上忙到現(xiàn)在，吃口飯怎么了？你當領導就可以不講理？”
主管被懟得臉色發(fā)青：“這是我們公司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嘴！顧櫟媱，半小時內(nèi)方案必須給我，否則后果自負！”
看著主管憤憤離去的背影，閔璐琪氣得直跺腳：“什么玩意兒！媱媱你別干了，咱跳槽！”
“沒事的，”顧櫟媱剝開壽司塞進嘴里，“方案確實是我沒做好，改完就好了。你快回去吧，別耽誤上班。”
送走閔璐琪，她對著電腦屏幕深吸一口氣。
數(shù)據(jù)像密密麻麻的螞蟻在眼前爬，直到最后十分鐘，腦海里突然閃過道靈光。
手指翻飛著調整完最后一個圖表，她按下保存鍵時，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敲開主管辦公室門，對方接過方案時，眉頭皺得像擰在一起的麻花。
顧櫟媱站在原地，聽著墻上時鐘的滴答聲，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
許久，主管才抬眼：“這次還行，雖然有瑕疵，但能交差了。下次仔細點?！?/p>
走出辦公室的瞬間，顧櫟媱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傍晚五點，顧櫟媱望著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心里空落落的。
他今天……是真的不來了。
回到星辰逸墅時，張阿姨正把最后一盤菜端上桌：“櫟媱回來啦？快洗手吃飯，等賀先生回來咱們就開飯?！?/p>
她嗯了一聲，換鞋時目光掃過玄關的智能鎖。
猶豫片刻，還是對著天花板喊：“賀小白。”
“我在?！鼻逶降碾娮右魪牡鯚衾飩鱽怼?/p>
“賀夜忱什么時候回來？”
“賀先生預計十分鐘后抵達?！?/p>
“能放點歌嗎？隨便什么都行。”
很快，董唧唧和何村豬的歌聲便漫出來：“我等你等你等著你……”
顧櫟媱窩在沙發(fā)里，聽著那句“隔著遙遠距離/我為你著迷”，指尖無意識地卷著沙發(fā)巾。
玄關處突然傳來“嘀”的輕響，是智能鎖識別成功的提示音。
她猛地抬頭，正好撞見賀夜忱推門進來。
男人穿著深灰色風衣，肩頭落著點夕陽的余暉，目光在她臉上頓了半秒，像在看什么稀奇物件。
“剛回來？”他脫下風衣，語氣里帶著點室外的涼意。
“嗯，回來一會兒了?！鳖櫃祴務酒鹕?，耳尖發(fā)燙。
吊燈里的歌聲不知何時停了，空氣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餐桌上，顧櫟媱扒拉著米飯，半天沒夾一筷子菜。
賀夜忱把一塊剔好骨的排骨放進她碗里，聲音平平：“有話就問吧?！?/p>
她攥緊筷子，小聲得像蚊子哼：“你今天……為什么沒去公司？”
賀夜忱夾菜的手頓了頓，語氣平常得像在說天氣：“去見心理醫(yī)生了，每周二都去，半年多了。”
顧櫟媱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他抬眼瞥了她一下，繼續(xù)道：“以前的事留下點后遺癥，睡眠不太好?！?/p>
說這些時，他正把一塊紅燒肉放進她碗里，動作自然得像在說“今天的菜有點咸”。
顧櫟媱?chuàng)炱鹂曜?，指尖還在發(fā)顫，眼眶有點紅：“這種事……你就這么說出來了？不怕我告訴別人？”
賀夜忱把盛著湯的勺子遞給她，目光坦坦蕩蕩：“你不會?！?/p>
他頓了頓，聲音放輕了些，“我信你?！?/p>
顧櫟媱望著他平靜的側臉，突然說不出話來。
暖黃的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淺淺的陰影，竟讓她覺得心口有點發(fā)堵。
晚飯結束后，顧櫟媱抱著抱枕坐在沙發(fā)角落，點開了《蠟筆小新》。
平板屏幕“咔嗒”亮起，小新奶聲奶氣的“動感光波”剛飄出來，就把客廳里那點沉悶的空氣戳了個洞。
顧櫟媱抱著抱枕縮在沙發(fā)角，指尖無意識地敲著冰涼的平板邊緣，目光卻像被施了魔法似的，總往對面飄——
賀夜忱正垂頭看文件，暖黃的燈光順著他挺直的鼻梁滑下來，在側臉刻出半明半暗的線條，冷硬得像精心雕琢過的玉石。
她偷偷瞟一眼，指尖就不自覺加重一分力道，“篤篤”的輕響在安靜的客廳里蕩開，倒像是替她心里那些沒說出口的話打拍子。
看他翻文件的手指頓了頓，顧櫟媱慌忙收回視線，把平板往茶幾上一擱；屏幕還停在《蠟筆小新》的暫停界面。
野原新之助頂著標志性的粗眉毛，圓乎乎的臉正好對著賀夜忱，像是在替她壯膽。
她指尖在平板邊緣蹭了又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那個……我想跟你說個事?！?/p>
賀夜忱抬眸，目光從平板上那張小新臉掃過，落在她臉上，尾音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低?。骸班?？”
“我能不能在我房間放個飲水機啊？”她手指摳著沙發(fā)盤沿，指節(jié)都泛白了，“每天凌晨一點多總渴醒，下樓倒水怪麻煩的，還總吵醒張姨……”
賀夜忱放下文件，視線落在她緊抿的唇上，看她緊張得像只攥著胡蘿卜不敢啃的兔子，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可以?！?/p>
其實他早就知道想這么做了。
顧櫟媱眼睛“唰”地亮了，像落了兩顆星星，連忙趁熱打鐵：“還有……智能門鎖能不能錄我的指紋和人臉？有時候忘帶鑰匙......”
“行?！彼饝酶纱?，指尖在文件上敲了敲，又抬眼追問，“還有別的？”
她被這主動一問驚得愣了愣，生怕他反悔似的，趕緊把剩下的話全倒出來：“二樓衛(wèi)生間的語音助手……能不能也給我權限?。克苷{水溫、控燈，還能投屏聽歌……我想著以后用著方便些，就、就一點點權限就行……”
賀夜忱看著她越說越急，耳朵尖紅得快要滴血，嘴角終于泄出點極淺的弧度，快得像錯覺：“都可以?！?/p>
顧櫟媱徹底愣住了，半天沒反應過來。他答應得這么爽快？連點猶豫都沒有？
直到賀夜忱重新低下頭看文件，她才猛地回神，連忙點頭：“謝謝?！?/p>
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咚”地落了地，她松松垮垮靠回沙發(fā)里，點開暫停的動畫。
屏幕里小新正頂著粗眉毛跳大象舞，傻氣又鮮活，她看著看著，嘴角也跟著悄悄彎起來。
剛才那點緊繃的神經(jīng)，早隨著賀夜忱那句“都可以”，軟軟地塌了下去。
客廳里重新漫開動畫的背景音，混著賀夜忱翻文件的輕響，竟奇異地和諧。
顧櫟媱偷偷抬眼，見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淺影，心里忽然冒出個念頭——
原來這座冷冰冰的大房子，也不是那么難住的。
等賀夜忱處理完大部分文件，才發(fā)現(xiàn)顧櫟媱已經(jīng)歪在抱枕上睡著了。
平板還亮著，小新正頂著粗眉毛跳大象舞，她的呼吸輕輕拂在抱枕上，長睫毛隨著呼吸顫巍巍的。
他走過去，忍不住低笑一聲：“多大了還看這個，幼不幼稚?！?/p>
嘴上這么說，動作卻輕得像怕碰碎琉璃。
先把平板抽出來放在一邊，再俯身將人打橫抱起。
她很輕，像片羽毛落進懷里，頭發(fā)蹭過他的頸窩，帶著點洗發(fā)水的清香。
賀夜忱一步步走上樓梯，把她放在臥室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臉頰，溫溫軟軟的。
回到客廳，他撥通了孟管家的電話：“送一臺飲水機到顧櫟媱房間，現(xiàn)在就要，動靜小點。”
等飲水機擺進房間角落，賀夜忱才回到自己臥室。
點燃助眠香薰，木質香氣漫開來時，他躺在床上，嘴角還帶著點笑意，低聲自語：“睡覺的樣子……還挺乖的?！?/p>
凌晨一點多，顧櫟媱準時被渴醒。喉嚨里像塞著團棉花，她習慣性地要下床，視線卻先一步落在角落——銀灰色的飲水機立在那里，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顧櫟媱愣了幾秒，才想起昨晚的對話。
躡手躡腳走過去接了杯溫水，指尖觸到杯壁的溫熱時，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
她捧著水杯站在窗前，月光透過玻璃落在身上。
樓下靜悄悄的，想來他還在睡。
溫水滑過喉嚨，那點焦躁的渴意散了，可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卻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漾開，久久不散。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